時知渺進了客廳,先依次喊人:“爸媽、二叔二嬸、三姑三姑父。”
幾個年紀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也紛紛喊她嫂嫂。
時知渺跟大家一起坐在客廳沙發,問到自己就說話,沒問到就保持安靜。
老宅還是用燒火的壁爐,火柴燃燒的嗶剝聲有些催眠,加上火烤的暖意,時知渺靠著沙發,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其他人看到了,都自覺地放輕了聊天的聲音。
“渺渺工作太辛苦了。”
“可不是,我看很多醫生連休息日都要被叫回去做手術。”
“渺渺就是這樣呀,經常大半夜或者節假日,一接到電話就往醫院趕,一場手術又要做好幾個小時,我有時候看著就覺得心疼。”
時知渺只是打個盹兒,很快醒過來,發現大家都在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梁若儀讓傭人給她端來一杯熱茶,茶里似乎還加了洛神花,她剛喝一口就忍不住“嘔”了一下。
其他人見狀都是一驚!
三姑脫口而出:“渺渺,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時知渺頓時一愣。
與此同時,二樓傳來哐當一聲,緊接著是傭人道歉的聲音:“對不起少爺,我沒有注意到您。”
時知渺下意識轉頭看去。
就見徐斯禮站在樓梯上。
半個月不見,他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游戲人間的風流公子哥模樣。
穿著寬松的藍色廓形毛衣與米白色的厚呢西褲,身形挺拔,氣質矜貴,英挺的眉眼間皆是慵懶。
傭人端著托盤上樓,沒想到在轉角處跟他撞個正著。
徐斯禮的目光也看向客廳,兩人都因為那句“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而心情微妙。
三姑越想越覺得是,激動地坐到時知渺的身邊:
“你剛坐下沒一會兒就困了,嗜睡,惡心,這都是懷孕的癥狀啊!”
梁若儀也回過神來:“宋媽前幾天還跟我說渺渺最近的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就對了!我懷孕的時候也什么都吃不下。”
三姑喜笑顏開,“斯禮,斯禮!快過來啊,你老婆懷孕了!”
徐斯禮重新走下樓梯,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懶散道:“不可能的事,別一驚一乍了。”
時知渺反問:“怎么不可能?”
他們上次同房是大半個月前,陳紓禾也說過,同房后半個月就可能測出懷孕,這么看她這段時間總是感覺疲憊,確實像懷孕的癥狀。
徐斯禮看向她的腹部。
桃花眼總是占便宜,無論心里是怎么想的,專注看人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溫柔深情的神色。
梁若儀高興得不得了:“快叫家庭醫生來看看!”
徐斯禮好笑:“除夕夜,人家也要過節,媽,您別那么壓榨行不?”
“那去醫院?”
時知渺身為醫生的職業本能發作:
“現在醫院只有急診,算了吧,急診留給更需要的人,我們這個不著急。”
“怎么不著急?”梁若儀簡直急死了。
“要是真懷孕了,你之后的飲食什么的都要格外注意。”
還是徐庭琛冷靜一些:“明天到藥店買驗孕棒,如果驗出懷孕,再到醫院做詳細檢查。”
梁若儀說:“對對對,就這樣。”
她握著時知渺的手,欣慰極了:“你媽媽要是知道你也要當媽媽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她早就當過媽媽了。
雖然只有很短暫的幾天。
時知渺垂下頭,眼尾無意間掃見徐斯禮在看她。
對視上時,彼此眼中都有些難言的情緒。
他似乎也想起了他們第一個孩子。
那個被拿掉的孩子。
因為時知渺疑似懷孕,大家的話題自然而然落到懷孕上。
時知渺聽著聽著,感到口渴,就想去拿水。
手剛碰到杯子,杯子就被旁邊的男人拿走:
“剛才喝吐了,現在還喝?”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廚房,重新給她榨了一杯西柚水。
時知渺頓了頓,接了過來。
喝完了水,她想去洗手間。
她坐在長沙發的中間,出去要經過一個弟弟,那個弟弟正專注地打游戲,看到她出去,將腿收起來。
結果小腿挨了徐斯禮一下:“起來,給你嫂嫂讓位——你絆倒她怎么辦?”
那個弟弟連忙起身:“嫂嫂你過。”
“……”時知渺朝洗手間走去,徐斯禮也跟了過來。
“洗手間地上滑,你小心點,要叫個傭人進去陪你嗎?”
時知渺原本不想跟他說話,但這會兒也忍不住道:“我又不是紙糊的。”
“我知道啊,”徐斯禮幽幽地說,“每天都能把我這個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氣得心肝脾肺都疼,誰敢說你是紙糊的?”
“……那你干嘛呢?”
“沒干嘛。”
徐斯禮雙手插兜,閑閑倚墻,“你還上不上?不上我上了。”
……有病。
時知渺自己進了洗手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疑似懷孕后,她突然就覺得肚子有點“重”。
時知渺不禁小心翼翼起來,洗了手,打開門,發現徐斯禮還在門口。
她看他一眼,沒有理會,而他也進了洗手間,就好像他也是為了上洗手間,才跟她過來的。
年夜飯開席,少不得梁若儀這個女主人操持,她怕顧不上時知渺,扭頭喊:
“斯禮,你照顧好渺渺啊,她現在懷孕了,你上點心。”
徐斯禮在時知渺的身邊坐下,拿了餐巾鋪在時知渺的大腿上:“知道了,我把她當公主伺候著,總行了吧?”
梁若儀說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要不是長輩們都在,時知渺真想離徐斯禮遠遠的。
之后一整頓飯,徐斯禮還當真對時知渺無微不至。
給她夾菜,幫她盛湯,還會提前把骨頭剔除,把殼去掉,再在上網查查這東西懷孕能不能吃,跟二十四孝好丈夫似的。
時知渺極其不習慣,想說他裝什么呢,半個月前的事她還沒忘呢:
“……我自己來就可以。”
“那不行。”
徐斯禮用筷子一根一根地挑去魚刺,專注得像在處理什么幾百億的大項目,語調卻輕慢得像在哼著歌兒,
“我聽說有些女人懷孕的時候,老公照顧得不好,就恨了他一輩子,往后一吵架就拿出來說。咱們之間已經有那么多能吵的點了,我可不能再給你提供素材。”
“……”時知渺問,“你剛才為什么說我不可能懷孕?”
徐斯禮將盛滿魚肉的小碟子放到她面前,隨意道:
“沒什么,一開始以為時間對不上,轉念一想并不是。”
然后又問她,“如果真的是懷孕,你高興嗎?”
時知渺:“高興。”
“是高興咱們要當爸爸媽媽了?還是高興咱們的協議完成,馬上能離婚了?”
時知渺還沒說話,徐斯禮就嘖了一聲打斷:“算了,你別回答了,我已經預感到你又要氣我了。我今天沒帶胃藥,萬一氣病了,今晚可能會被疼死。”
“……”時知渺也懶得跟他說。
徐家有守歲習慣,要一起度過零點,但時知渺困得一直打瞌睡。
徐斯禮看不下去,穿過一條沙發,到她面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時知渺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你干嘛?”
徐斯禮臂彎又穩又緊:“困了就上樓睡,守到零點也不會有財神爺出來給你發一個億。”
時知渺臉紅耳赤:“……長輩們都看著呢,你放我下來!”
徐斯禮嘴角勾起弧度:“看就看,你現在懷孕了,你做什么都理所應當。”
“……都不一定是懷孕。”
徐斯禮抱著她就往樓上走:“不管了,就按懷了處理。”
走到一半,他又優雅地轉身,對著滿客廳的人行禮。
“我先回房照顧孕婦了,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