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之內,槍又快又準。
早已聽過上百次槍響,也曾見過鉛彈將小動物的皮毛撕裂,但人胸口炸開血花的景象,陳舟還是頭一次見。
被瞄準的那名潛在威脅較大的土著受鉛彈沖擊,向后仰倒,口中似乎還呼喊著什么,那些話語很快便消失在土著們驚惶的呼喊與長者忿怒的指揮聲中。
陳舟眼看著自己親手殺死了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正處于戰斗中,又或者是平時的訓練抑制了他的情感。
絲毫沒有產生負罪感或惡心恐懼,就像千百次演練過的一樣,他冷靜地將手中發射完子彈的燧發槍丟到地上,從背上拿下了另一把提前填裝了子彈的槍。
……
面對全副武裝的“可怕巨人”,持弓的土著少年竟喪失了戰斗的勇氣。
被雷聲擊中的人是部落中最驍勇的戰士,是貝納馬基青睞的天選之子,他曾經在與敵對部落的戰斗中奮勇當先,斬下另一個部落首領之子的頭顱,擊潰了敵軍。
可就是這樣一個近乎無敵的人,僅在短短一聲恐怖的轟鳴過后,就倒在了地上。
少年不知道他到底遭受了怎樣的攻擊,他只看到了鮮血,隨后他的大腦便一片空白,仿佛那震耳欲聾的響聲始終纏繞在他耳畔。
……
沙灘上的土著已是一片混亂。
奧沃卡基強作鎮定,呼喚著諸如“魔鬼”“怪物”一類的詞匯,召集土著們拿起武器,帶著天神貝納馬基賜予他們的力量,殺死那個怪異的巨人。
前去撿拾柴火的土著正急匆匆地往回跑;
負責宰殺俘虜的屠夫已經殺死了第三個俘虜,手持血淋淋的木刀,雙目略有些赤紅——
毫無壓力地殺死敵對部落的戰士給予了他超凡的勇氣,在這種宛若空中樓閣的勇氣的趨勢下,他第一個響應長者的號召,拿著木刀向陳舟沖去。
……
一百多米的距離,縱使土著都是運動健將,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間抵近。
陳舟心中雖有些發慌,手中槍械的準星卻未有半分偏移,它稍稍向左,鎖定了遠處頭戴羽冠的奧沃卡基。
隨后。
嘭!
那令土著們魂飛魄散的轟鳴再度響起,這一次,應聲倒地的是他們的精神支柱——部落中與神溝通的長者。
上一秒,這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還揮舞著手臂,喊著令人熱血沸騰的口號,宣揚著天神戰士的武勇,稱贊著死后歸屬之地的美好。
轉瞬間,他便倒在地上,帶著被染成鮮紅色的紋身涂鴉,失去了生命。
……
分散在奧沃卡基四周的土著們震驚地看著他倒在剛挖好的沙坑旁,一時間難以接受現實。
赤身**的土著女人最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像條蛆蟲爬向祭司。
其余土著戰士,有呆立在原地不動的;
有因恐懼向獨木舟跑去,企圖逃走的;
有信仰崩塌癱軟在地上丟下武器的;
也有極度憤怒,高喊著原始的沖鋒口號,手持武器跟隨屠夫一起沖向那個“怪物”的……
他們的情緒變化激烈,他們的舉止形形色色,他們的聲音喧鬧嘈雜,與百米之外的陳舟仿佛處于兩個世界。
開第一槍時,他原本就想要按照計劃擊殺土著祭司,但當時恰好有一名土著擋在祭司身前,使他無法選中目標。
那個身材較高的土著是所有土著戰士中唯二手持長矛的,見無法擊中土著祭司,陳舟當機立斷,殺死了這名戰士。
事態緊迫,沒有太多供他思考的時間。
第一槍、第二槍擊發后,當陳舟換上第三把槍的時候,手持木刀悶頭沖刺的屠夫距離他已不到五十米。
這個距離,可以清晰看見土著戰士猙獰的神態,還有他身上松弛的皮膚與生殖器官。
大盾矗立在身前,陳舟努力保持著內心的平靜,開了第三槍。
這一槍瞄準的是另一名手持長矛的土著戰士,解決了他,這場戰斗最大的威脅就可以盡數消除。
但情況不總像他預想中一樣順利。
登島舉辦食人盛宴的土著們的確有喪失戰意逃走的,不過那只是少數幾人。
大多數能參與到這種儀式中的土著都是部落中的精銳以及即將成為主力的少年戰士。
對未知的恐懼只能暫時限制住他們的戰意,在屠夫和幾名土著戰士發起沖鋒后,這些土著也站到了一起。
有人撿起死去長矛戰士的長矛,有人拉開弓箭,有人手持木刀,依仗著人數上的優勢,對陳舟發起進攻。
那名持長矛的戰士便是進攻者之一,子彈出膛時,他僥幸往旁邊邁了一步,躲過了這發致命的子彈。
但子彈并非全無收獲,跟在長矛戰士身后的一名少年土著精準地接到了它。
這少年土著比長矛戰士矮了一頭,原本應該擊中長矛戰士胸口的子彈打在了他的左臉上。
黑火藥帶動鉛彈產生的強大威能連全身板甲的騎士都無法抵御,更別說血肉之軀。
土著少年的半個腦袋直接被子彈擊扁,頸椎隨這股力量向后彎折,整個人被頭帶動,幾乎飛了出去。
他短暫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這荒涼的沙灘上,但已無人在意。
……
當陳舟丟下第三把燧發槍,取下第四把槍時,沖在最前方的屠夫終于接近到距離陳舟只有十幾米的位置。
他的視線伴著奔跑和粗重的呼吸抖動著,已能夠清楚地看到“怪物”龐大的體型和古怪的裝束。
在那面古怪的反射著白光的板子后,他瞥見了陳舟冰冷的眼神。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態,既不像敵對部落的戰士們那般狂熱野蠻,也不像被宰殺的俘虜那般恐懼怯懦,更不像野獸魚蝦的眼神一般懵懂無知。
那種神態他完全無法理解,就像他們之間的思想與世界,有天塹之別。
心中莫名感到不安,即便被憤怒和鮮血沖昏了頭腦,這名手上已有十數條人命的屠夫竟也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陳舟的第四發子彈給了他。
此時二者的距離僅有七八米,陳舟根本不需要瞄準,把長管燧發槍當霰彈槍用,就能擊中土著。
如此短暫的距離甚至浪費了子彈的動能,鉛子兒直接擊穿屠夫的腹部,嵌進了沙地中。
而被槍響塞滿耳朵的屠夫在飆升的腎上腺素的影響下,甚至沒感覺到疼痛。
他面部表情已經扭曲到了一起,張大嘴巴,露出了黃黑色的牙齒,像部落沖突中一樣,他揮動著手中的木刀,帶著腹部紛飛的血跡,砍到了陳舟的肩甲上。
鑲嵌在藤甲上的薄鐵片硬生生承受了這一刀,連一抹劃痕都未留下。
……
手持大盾,身上還背著兩把短管燧發槍和一桿長槍,加上藤甲,陳舟的體重已經逼近二百二十斤。
站在沙地上,他就像一座小山。
屠夫雷聲大雨點小的攻擊根本無法撼動他,甚至不能使他的神情發生變化。
一只手不受影響地取下了背上的短管燧發槍,另一只手隨意推在土著的胸口上。
腎上腺素的效果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身受重傷,連腸子都被打斷了,屠夫憑著一時血勇對“怪物”造成了微乎其微的傷害后,隨著陳舟的推搡倒在了地上,再沒動彈。
……
先鋒已經倒下了,后續沖來的土著仍沒有停下腳步。
按照計劃,這時候應該且戰且退,往山上跑,借助地形和提前設置的障礙物及陷阱殺傷敵人。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陳舟沒想到事情的進展竟然如此順利。
四發子彈擊殺四個敵人暫且不談,剩下的十九名土著中,有五個搬運柴火的家伙還未返回;
唯一一名女土著依然趴在地上號喪;
還有四名土著正手忙腳亂地推動獨木舟,企圖坐船逃回部落;
其余九人里,鼓起勇氣沖上來的只有五人,還零零散散拉成了一排,最前面那人與最后面那人距離接近一百米。
另四人正站在遠處,有人準備放箭,有人望著獨木舟旁的同伴,猶豫著是否要跟隨他們一起離開——
能與天神溝通的奧沃卡基已經死了,沒有神的保佑,他們根本戰勝不了那個惡魔。
在這種情況下,且戰且退似乎已沒有太大意義。
感受過屠夫木刀的威力后,心中清楚自己還有兩把近距離殺傷力極大的短管燧發槍和一把左輪,陳舟知道,他已經奠定勝勢。
只要接下來他依然穩扎穩打,不犯重大錯誤,甚至可能連左輪手槍都用不到,就能將這群烏合之眾全殲。
……
緊攥著短管燧發槍的握把,他注視著逐漸跑近的土著戰士,面無表情的靜靜等待。
等他們步入能夠完全發揮短管燧發槍威力的范圍,陳舟將會用血淋淋的教訓告訴他們,什么是超出時代的科技差距。
……
此時,遠處拉弓引箭的土著終于發出了他們第一波遠程攻勢。
海風很微弱,他們的箭法卻得到了完美發揮,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地射在那個不知道躲避的惡魔身上。
然而他們沒有金屬,所有箭的箭頭都是木質的,面對無護甲單位的確能奏效,真遇到陳舟這個披著一身盔甲還舉著大盾的怪物就毫無作用了。
陳舟只是微微一矮身子,將大盾側舉在頭頂,罩住整個身體,就擋住了飛來的三支木箭。
在他舉盾的時候,五名沖在最前面的土著戰士終于陸陸續續地抵達近前。
其中三名最先逼近陳舟,其中便有一名最具威脅的長矛戰士。
他看到了怪物用那面奇怪的板子擋下木箭,不敢重蹈覆轍投擲長矛,便端著長矛向陳舟的腿部刺去。
但在這個距離,子彈的速度遠比他戳刺的速度快。
……
靠在陳舟腰間的短管燧發槍扳機微動,裝有大量細小金屬碎屑的子彈噴薄而出。
火藥燃燒爆炸,熱氣體迅速膨脹將自身的內能轉化為子彈的動能,推動著鋒利尖銳的金屬碎屑,如冰雹般飛濺在土著戰士體表。
碎屑輕而易舉地刺透了他們引以為傲的象征著天神垂恩的紋身與涂鴉。
皮膚、毛細血管乃至肌腱筋膜,都被可怕的金屬風暴摧毀。
最接近陳舟的人受傷最重,幾粒金屬碎屑飛到了他的眼睛中,使他眼前的世界化作一片黑暗,與此同時還襲來了一陣劇痛。
他迅猛的進攻因這劇痛而偏移,木矛直直扎進沙地內,他緊攥著武器的雙手也順勢松開,顫抖著捂向雙眼,那里正往外涌血。
除此之外,他的前胸、脖頸乃至腰身都被波及,處處都是傷口,處處都在向大腦傳達著疼痛,使他完全喪失了戰斗力。
另外兩名土著戰士雖沒有倒霉到直接被金屬碎屑穿瞎眼睛,卻也沒好多少,同樣滿身血痕,同樣痛苦哀嚎,同樣癱倒在地。
……
只一個照面,天神貝納馬基英勇忠誠的戰士就倒下了三人。
即將沖到陳舟身前的另外兩名土著戰士見到這種情景,原本沖動從眾的心態也動搖了,而三名戰士痛苦的叫聲更加劇了他們驚恐的程度和戰意1潰散的速度。
還沒沖到攻擊范圍內,這二人便不約而同地轉了個彎,向獨木舟跑去——
惡魔只有天神親臨才能戰勝,他們這些凡人是無法決定神明戰爭的走向的。
他們覺得自己應該盡快回到部落,跟首領和另外一個祭司報告此事,最好永遠都不再返回這座島嶼,被惡魔占領的圣地已不能作為祭祀場地使用。
……
眼看著土著戰士潰逃,陳舟并沒有阻攔。
他丟下手中的短管燧發槍,拿下長槍,挨個結果了三名土著戰士的性命,隨后不緊不慢地撿起先前扔下的長管燧發槍,為其重新填裝子彈。
可能因為在大腦中演練過千百次,或是本身就具備足夠的天賦,又或者被殺戮控制了心神。
陳舟只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冷靜到他已經準備好殺死所有土著,并想好了土著們的死法和死亡順序。
……
獨木舟是順著潮水的力量推到岸上的,如今還未退潮,憑幾名潰逃土著的力量想在短時間內將它送回海里根本是癡心妄想。
在他們做著徒勞的努力時,陳舟已經放下盾牌,填裝完四把長管燧發槍的子彈,邁著沉重的步伐漸漸逼近。
嘭!嘭!嘭!嘭!
每一聲槍響都代表著一條生命的逝去。
最先倒下的是兩名仍在拉弓企圖負隅頑抗的土著。
隨后,還在推獨木舟的土著中也倒下了兩人,栽進海水中,尸體隨著波濤的起伏漂動。
此刻,聰明的土著已經意識到,想靠獨木舟逃離島嶼根本不可能,于是轉身跑向遠處樹林。
逃跑過程中,他們與慌張跑向沙灘的土著擦肩而過。
或許是太過驚恐,或許是心懷鬼胎,或許是無暇顧及,他們沒有出聲提醒同伴——
“不要返回沙灘。”
這份大意造就了更多輕松的殺戮,更多死亡。
陳舟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使用近戰武器,他只是重復裝填子彈,發射,裝填,發射這一步驟,就像在小院內練習打靶,便能輕松地奪去一條條性命。
仍在推獨木舟的土著戰士、趴在地上的土著女人、跑回沙灘的搬柴土著……
硝煙味兒漸漸遮蓋不住血腥味,沙灘上到處都是大灘血跡。
尸體,各種姿勢的尸體;
傷口,分外猙獰的傷口;
器官,撕裂變形的器官……
它們就那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隨著陳舟的前進和巡視灌進他的雙眼。
他發熱的大腦終于降了溫,恢復了正常。
他目送著跑的最快的一名土著少年沖進樹林,離開了長管燧發槍的射程范圍,看著滿地尸體,看著沙灘上土著們挖出的大坑,看著滲入沙地中的鮮紅血液,總算覺得惡心反胃,覺得恐慌不適。
他很想順應身體的本能,放下手中的燧發槍,蹲在海邊大肆嘔吐。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因為這里還剩最后一個活人在看著他——土著俘虜。
……
屠夫的手很快,陳舟的時機也拿捏得很精準。
帶上島的五名土著俘虜中,恰好被殺死四名時,他才果斷動手。
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名俘虜,也是最小的那個土著少年,他趴伏在沙地上,費力地抬著腦袋,望著遍地尸體和這場大屠殺的始作俑者,已是格外驚懼,渾噩癡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