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當陳舟牽著歡快的來福抵達海灘,遠遠瞭望木石墻,看到飄在天上的蜂群般的淡藍色光點,心中頓時泛起不祥的預感。
從第一次獎勵開始,他只見過一次這種藍光,就是那個名為“圣劍”的解密方塊。
后來發生的事并不美好,因為那個小方塊足足折磨了他半個月。
盡管解開圣劍之謎已過去五個多月,重新想起漫長枯燥的解密過程,他仍心有余悸。
近五個月以來,再沒收到稀奇古怪的解密獎勵。
陳舟本以為以后的獎勵都會是循規蹈矩的各類物資,萬萬沒想到,剛剛擺脫過去的陰影,新的折磨就又要開始了。
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放平心態,勇敢面對此次謎題,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栓來福的繩子。
沒辦法,任誰有過整日面對一個小方塊,反復掰動,持續猜測其內部結構,煎熬整整半個月的經歷,再看到類似的東西都會心生畏懼的。
畢竟這些謎題都是專為折磨人而制造的,不像游戲里的高難度boss,可以通過不斷練習,記下招式來破解。
想解開它們,惟一的辦法就是窮舉。
而人力窮舉,無疑是最消耗心神的解謎之路。
“來吧,我看看這次又想讓我遭什么罪。”
帶著慨然赴死的精神,陳舟走近木石墻,仰頭打量著飄在頭頂的藍色光點。
這些違背物理學常識的東西靜靜懸浮在距地面四米多高的地方,縮近距離才能看清全貌。
那是一片片小巧的藍色拼圖塊,不規則地分層排列在木石墻頭頂。
每一片拼圖塊的大小都在一平方厘米左右,正面反面都是一樣的藍色,所有拼圖塊都是如此。
看到它們,不禁使陳舟想起了一個“臭名昭著”的以折磨人聞名的拼圖——純白地獄。
純白地獄,顧名思義,整個拼圖全都是一致的白色,想拼好它只能靠不斷對比各種形狀,不斷試錯來完成。
可以說純白地獄這個拼圖除了邊緣之外,整個拼圖的復原過程都基本找不到任何規律,尤其是初期復原工作,真能配得上“地獄”二字。
最關鍵的是,這個拼圖的塊數還非常多。
據陳舟了解,純白地獄有1000塊和2000塊兩個版本。
而此刻飄在他頭頂的這些藍色拼圖塊,一眼看過去比2000只多不少。
按照時空管理局設謎題加量不加價的原則,他估計這個拼圖至少也有3000塊。
不過好消息是拼圖的規則簡單,復原過程雖然枯燥,卻不燒腦。
同時拼圖的完成進度是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擴大的拼圖范圍對拼圖者來說也是一種激勵。
不像那個小方塊,解密過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進行到哪一步,弄錯一步有可能又要從頭開始,對人的折磨程度要大很多。
而且就算窮舉復原,拼圖進度越往后,計算量就會變得越少,速度也會隨之加快。
他曾經看過一個記錄拼完2000塊版本純白地獄拼圖的視頻,印象中拼圖者拼完整塊純白地獄總共用了不到100小時。
按每天十個小時工作時間計算,他完成這個純藍拼圖的時長頂多也就一百二十多個小時,不算特別難。
當然,難不難都是相對的。
要不是經歷過“圣劍”的折磨,陳舟的心態也不會變得這么平穩。
反正這個謎題已經送到了,與其畏懼解密過程,還不如把它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拼圖,享受復原它的樂趣。
再說了,復原以后不是還有獎勵嗎。
第一個謎題保險箱給了手槍子彈還有一些看起來很重要的文件,第二個謎題賦予了他合理利用漏洞的權利。
這第三個謎題,就算不如第二份獎勵豐厚,估計也比其它獎勵高一個級別,至少也是年度大禮包那種程度的獎勵。
……
做好心理準備,把來福拴在沿海的樹上,他拿起一塊長木板,準備把飄在天上的藍色方塊打下來——
也不知道時空管理局為什么要讓它們飄這么高。
有時候陳舟覺得這些科技發達到人類難以想象程度的文明做事其實挺幼稚的。
例如上次解密后投射在桌面上的幾個字,還有此次莫名其妙飄在天上的拼圖塊。
“難道他們覺得這樣很帥?”
這樣想著,像用木桿打落結在樹木高處的果子,陳舟擊打下了第一塊拼圖。
泛著藍光的拼圖塊從高處墜下后便失去了能懸浮的神秘力量,如同一塊普普通通的熒光塑料,靜靜躺在沙地中。
天空正在落雨,很快它的表面便蒙上一顆水滴。
撿起拼圖塊裝進背包,仰頭看看密密麻麻地飄在天上的其余拼圖塊。
陳舟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脖子,仿佛感受到了將它們全部打下后的頸肩酸痛,他似乎明白了“未來人”這獨特的惡趣味。
原來拼圖飄在天上不是為了耍帥,而是為了讓他耗費力氣一點點打落所有拼圖塊——這也是折磨的一部分。
“真有你們的……”
默默在心底吐槽,陳舟放下手中的木板,不慌不忙地開始搬運整理木石墻。
整理木石墻的過程中,他將許多石塊木板都壘砌到了拼圖塊正下方,很快就搭起了一個一米多高的臺子。
他身高185,站在這個臺子上三米多,距離空中的方塊只有一臂距離,觸手可及。
“小樣兒。”
沒敢將內心的得意表達出來,控制著面部表情,陳舟滿臉不情愿地一點點收集拼圖塊裝進登山包。
收集拼圖塊的過程中,他沒忘記清點這些小方塊的總數。
結果比想象中稍好一些,這個“純藍地獄”的總數一共3000塊。
也就是說時空管理局還沒喪心病狂到給他定制一個四五千塊純藍拼圖的程度,這算是陳舟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
把所有拼圖塊收入登山包后,為避免自己眼神不好,遺漏飄在天上的拼圖塊,或是數錯了拼圖塊的總數,陳舟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天空。
確定沒有疏漏,他才將腳下搭建的平臺拆除,搬到其它建材堆旁。
心里惦記著拼完圖后的獎勵,本想直接回家,看到蹲在樹下可憐巴巴的來福,陳舟難免心軟,又在沙灘上陪它玩了一個多小時。
一個簡單的尋回游戲就能讓小狗恢復好心情,即便天色陰沉,下著小雨。
毛發盡濕的來福身上散發著一股犬類特有的腥味兒,腿上沾染了不少沙礫,看起來很是狼狽,雙眼中卻是難掩的興奮。
自由慣了,突然被關在屋子里,對它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
歡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來福一直高強度奔跑,對體力消耗極大,看到它伸著舌頭大喘氣后,陳舟便主動終止了游戲,即使這家伙還沒玩夠。
雨天路滑,顧及來福疲憊的身體,陳舟牽行過程走得很慢。
遇到特別濕滑的路段他還會主動放緩腳步,讓來福先越過長滿苔蘚的石塊或樹根,自己再跟上。
……
回到家的時候天幾乎完全黑了。
值得慶幸的是下午雨勢沒有擴大,歸家途中甚至停歇了一陣子。
不然來福就得被迫洗一次“雨水澡”了,雖然它現在身上沾滿沙粒,確實挺需要洗澡。
……
壘砌外墻安裝門窗后的窯洞遇到再大的雨室內都保持著干燥,從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步入室內,關上門,總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而且室外愈是風雨大作,回家后的這種安全感與舒適感便愈加強烈。
把濕噠噠的來福拴在廚房門口,囑咐它不要亂動,陳舟先是卸下登山包,放好手斧,然后才脫下帽子蓑衣搭在晾衣架上——
待會生起火,火墻很快就能把它們烤干。
點亮油燈,窯洞中泛起柔和溫暖的昏黃光芒。
疲憊的來福臥在門口,眼睛直往廚房的食物架上瞄,看得出來它又累又餓,幾乎睜不開眼了,卻還惦記著要吃東西。
匆匆生起火,往大鐵罐子中倒了半罐子水——
陳舟想給來福洗個溫水澡,不然待會解開繩索,這家伙在屋里亂逛的過程中會把沙子灑得到處都是。
……
趁水沒燒開,他準備隨便做幾道菜,一轉頭,卻見窗外平臺上,提子和虎頭這娘倆一前一后,正冒著雨往家趕。
它們都沒躲過后續降水,渾身上下的毛發完全濕透了,將最真實的體型展露了出來。
虎頭繼承了小灰灰的優良基因,從小就能吃,運動能力又強。
如今已六個多月,作為公貓,虎頭的體型優勢已經逐漸展現了出來。
走在提子身后,遠遠一看,它的體型竟比提子還要大上一圈。
整天在森林中鍛煉捕獵技巧,它骨架雖大,身上卻不像小灰灰那樣堆滿贅肉肥膘。
被淋濕毛發后,行走過程中可以清晰看到它突出且健碩的肌肉,配合它那身黃黑相間的斑紋,倒真貓如其名,像一頭小老虎了。
回過頭,在心里夸贊著虎頭相貌不凡,小小年紀就有頂級掠食者的風范。
處理著案板上的食材,陳舟一時竟忘了給這對母子開門。
……
窯洞共有三扇門,全都沒留貓門。
這倒不是陳舟刻意將室內封閉起來,或是擔心貓門會降低窯洞對外敵的防御能力——
別人想進來根本不用開門,那明晃晃的大窗戶才是最便捷的入口。
之所以沒留貓門,主要是因為他工作繁忙,沒時間給門鋸個口子,再制造安裝一個小門。
雨季大多數時間他都待在家里,完全可以及時給貓開門。
到了旱季,為了避免室內太過悶熱,窗戶整日敞開,貓兒們回家時完全可以翻窗戶進來。
……
另一方面,家里五只貓中,進入雨季后還頻繁外出的只有提子和虎頭母子。
小灰灰和灰球父女倆整日宅在家里,旱季天氣較為涼爽時偶爾外出活動,雨季基本只在儲藏室里待著,爺倆一起擠在玳瑁殼中呼呼大睡。
咣當倒是想跟提子一起外出狩獵,奈何它個子小,又沒有虎頭那股兇性,不受提子器重,經常被丟在平臺下的莊稼地中,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媽帶領弟弟前往森林。
長此以往,咣當也就把莊稼地發展成了它的地盤,整日蹲在里面捕捉老鼠,陳舟還曾看到過它撲擊落在田頭的鳥類。
旱季咣當除了上午到日落前的時間段留在窯洞內休息,天黑后基本都在莊稼地里站崗放哨,不知道嚇退了多少覬覦稻谷麥子的鼠輩,是家里的“莊稼小保安”。
到了雨季,若是雨小,它偶爾會不放心地去莊稼地巡邏一圈。
雨勢太大的話,它也不愿意出門,畢竟貓天性厭水。
至于提子和虎頭娘倆,則是貓中異類,是家中外出頻率最高的一對,堪稱風雨無阻。
……
提子是經歷過大自然考驗的野貓。
它小的時候沒有溫暖的庇護所和無需勞動就能獲取的食物。
想活下來,別說下雨,就是下冰雹也得自己狩獵,不然就得餓肚子。
而森林中,饑餓往往代表著死亡。
在生存的壓力下,它必須克服自己厭水的天性,冒著風雨狩獵。
虎頭跟著自己的彪悍老媽,不僅磨煉了狩獵技巧,對自然環境的適應力也不遑多讓。
也難怪陳舟把它當成未來的捕鼠主力,平日有什么好吃的都分它一口,它實在是比它那個不靠譜的爹優秀太多了。
……
然而即使虎頭縱橫森林全無敵手,在外面叱咤風云,回家以后,仍然會被無情的木門攔住前路。
緊跟著母親來到門口,并排而坐,靜靜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期間從窯洞上沿滴下的雨水敲在虎頭腦殼上,砸得它放平了耳朵,腦袋中間凹陷出了一個小水坑。
眼神漸漸惱怒,它努力保持了不到四十秒的耐心,見廚房的門還不開,終于急了。
突地站起來,矯健一躍,跳到窗臺上,虎頭一邊用爪子撓著玻璃一邊發出與外貌不契合的嬌聲喵叫,急切地表達著自己想要進屋的意愿。
剛切好一盤肉,手里還攥著菜刀,聽到虎頭的叫聲后陳舟才反應過來。
原來還沒把它們娘倆放進屋,難怪總覺得家里少了點東西。
敞開廚房門,提子和虎頭頓時魚貫而入。
提子惦記著它另外兩個孩子,短促地喵了一聲,像在跟陳舟打招呼,隨即拐了個彎直奔臥室——咣當就在火墻旁睡覺。
虎頭卻不依不饒地找到他興師問罪,翹著尾巴繞著他喵喵直叫,眼睛總往案板上瞟。
疑惑地彎下腰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看到它干癟的肚子,陳舟才明白虎頭今天為何如此急躁,甚至擺出了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原來它今天外出沒抓到獵物,空著肚子回家的。
本就又累又餓,還被淋濕了身體,好不容易回到家,又被攔在門外,任誰都受不了這種委屈,意見這么大情有可原。
“好好好,知道你勞苦功高,獎勵你一杯羊奶。”
案板上的都是生肉,擔心里面有寄生蟲,陳舟去“集裝箱冰箱”取了一罐煮熟后冷卻的涼羊奶,給虎頭倒了滿滿一碗。
當然,這冰涼的羊奶也不能直接給虎頭飲用,還得在爐灶上熱一熱。
可憐的虎頭嗅到奶味肉味已經急不可耐,短時間內卻吃不到。
無奈,它只能眼巴巴地望著爐灶上的陶碗,一邊扒拉陳舟的褲腿一邊喵喵叫,眼睛里都快泛淚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