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舟轉身欲走,聽到白靜姝的話,立即頓住腳步,轉過身來:“你來此義診過?”
“是!”白靜姝篤定地道:“我大哥研究出新藥方之后,暫時沒有聲張,讓我提前在重癥區災民之間試驗過。確認有效,方才公之于眾?!?/p>
沈慕舟眸中露出訝異之色,饒有興趣地問:“昨夜向著本王進獻藥方的那位姑娘是你?”
白靜姝羞澀地低垂下頭:“當時形勢危急,臣女失禮,還請殿下不要見怪?!?/p>
沈慕舟將目光轉向白景安,意味深長。
白景安一臉淡定。
他今日一早來到疫所,方才聽聞昨夜疫所發生的事情。也才知道,自己進獻的藥方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經有人義診施藥,醫治災民。
為首之人乃是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神秘女子。
嚴院判還咄咄逼人地質疑他,手中藥方的來歷,為何與那位女子的藥方一模一樣。
他懷疑過白靜初,但是并不相信,她能有本事瞞過府上所有人,夜半出城,還有那么大的財力,人力。
白靜初否認之后,他立即靈機一動,與白靜姝提前有了預謀。
只要白靜姝冒領了這份功勞,自然而然就能化解別人對自己的懷疑。
因此面對著沈慕舟將信將疑的探究,白景安點頭:
“舍妹昨夜對嚴大人多有不敬,此事原本不想聲張的。嚴大人應當也不會怪罪小妹的唐突吧?”
嚴院判昨夜曾親自與靜初打交道,并且見到靜初面對箭雨流矢臨危不亂,閃躍騰挪的颯爽身手,再看弱不禁風的白靜姝,他心中懷疑,但是并未表露。
“昨夜不知道是白大小姐,大水沖了龍王廟,多有得罪。”
沈慕舟唇角微勾,耐人尋味一笑,對白靜姝毫不吝嗇地夸贊道:“靜姝小姐憂國憂民,巾幗不讓須眉,果真令人刮目相看?!?/p>
白靜姝頓時心里就如吃了蜜糖一般,有些飄飄然:“殿下謬贊,臣女慚愧,很高興能助殿下一臂之力?!?/p>
枕風就立在一旁,見狀氣得簡直七竅生煙。
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像他們兄妹二人這樣無恥的。
竟然當著二皇子的面如此大言不慚,心安理得地霸占自家小姐的心血與功勞。
白家,怎么就沒有一只好鳥兒?
自家小姐又怕鋒芒畢露,惹禍上身,不得不暫時隱藏身份,竟然讓這兩個跳梁小丑鉆了空子,一再欺世盜名。
最可氣的是,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自家小姐的功勞,還如此薄待與詆毀,簡直欺人太甚。
沈慕舟對著白靜姝大加贊賞,命白景安好好安頓白靜姝的起居,不能讓她受絲毫的委屈。
白景安謝過沈慕舟,故意關切地詢問白靜姝:“聽說你的手燙傷了,沒事吧?”
白靜姝沖著他伸出手,手心處一片微紅。
“疼些倒是沒什么,就是盼著別耽擱我做事就好?,F在防疫形勢正是嚴峻,需要人手的時候?!?/p>
白景安責怪道:“燙得這么厲害,枕風你太過分了,簡直無法無天。”
枕風不善言辭,但是不代表是個啞巴。
她見白靜姝顛倒是非黑白,冒領功勞,還煽動大家情緒,捧著粥碗,也上前跪下了。
然后將適才的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與沈慕舟說了。
“這災民收容所里,士兵衙役都有單獨的飯食,不用排隊,我家小姐不求特殊照顧,就吃點災民的粥菜,怎么就成特權了?”
白靜姝嬌嬌怯怯地輕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道:
“別人來此都是為了防疫,救治災民,靜初她半瘋半傻,半點忙幫不上也就算了,還四處添亂。
她不懂事,你們這些做奴婢的,怎么也跟著不懂事?我們委屈些自己,災民已經夠可憐了?!?/p>
“誰跟著添亂了?”枕風反唇相譏:“我家小姐這大半日的時間,已經救治了無數的災民,不比你在這里惺惺作態要強上百倍?!?/p>
“放肆!”白景安怒斥:“一個奴才,竟然敢這樣詆毀主子,還不給我掌嘴?”
枕風跪著沒動,倔強地瞪著他。
白靜姝偷偷地給青墨使了一個眼色。
青墨在枕風手底下吃過虧,滿心的不情愿,但又不敢不聽白靜姝的命令,只能上前動手。
枕風一言不發,看也不看,一把握住青墨的手腕,狠狠一甩。
青墨立即跌坐在地,疼得直冒冷汗。
沈慕舟眸子里滿是驚訝之色。
這婢女分明身手不凡。
一個傻女身邊,竟然藏龍臥虎。
白靜姝早就料到,枕風肯定會還手。
“你在府上囂張也就罷了,殿下跟前,竟然也敢如此放肆。”
枕風低垂著頭,一時怒極:“奴婢不敢放肆,奴婢只是實話實說。這賑災之事,究竟是誰的功勞,我相信大公子您心知肚明,比誰都清楚?!?/p>
嚴院判的眸光頓時閃了閃。
白景安聞言,面色一沉,忌憚地看了嚴院判一眼:“如此國難之時,我們白家人當精誠團結,一起為抗疫之事全力以赴。你家小姐不過略盡綿薄之力,何必非要爭個功勞高低?
如此一來,難免有居功自傲,借此討賞之心。今日之事,便暫時作罷,不與你追究,速速端著粥飯,去找白靜初去吧?!?/p>
枕風冷冷一笑,不再爭辯,轉身端著粥飯與高粱窩窩回去疫所。
狼心狗肺的白家人。
眼盲心瞎的二殿下。
還有,可憐的靜初小姐。
嚴院判望著枕風離開的背影,仍舊還在回味她適才話里所蘊藏的含義。
他意有所指地問白景安:“貴府的奴婢往日里竟然這么理直氣壯、目中無人嗎?”
白景安訕訕地道:“慚愧慚愧,這女婢并非我白府的人,而是宴世子送到府上的。我們總要看宴世子幾分薄面?!?/p>
沈慕舟不解:“池宴清送的?”
白景安“嗯”了一聲:“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不知我那義妹如何就入了宴世子的眼,對她十分驕縱,所以派了兩個丫頭專門伺候她。
我們管又管不得,打也打不過,只能縱容這兩個丫頭仗著有功夫,在府上囂張跋扈,不可一世?!?/p>
“簡直胡鬧,這池宴清做事太不著調?!?/p>
沈慕舟不悅蹙眉:“靜姝小姐這般良善大義之人,他不懂珍惜,這是他的損失。等本王改日見了他,定要好生訓斥一番?!?/p>
白靜姝瞬間淚盈于睫,委屈地低垂下頭:“一切都是臣女的錯,受了他人愚弄,才讓宴世子對我多有誤會。殿下要怪就怪臣女,千萬不要責罵他。”
“靜姝小姐防疫有功,本王絕對不會讓你寒了心。此事本王會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p>
白靜姝心中大喜:“此次疫情,我白家人定當全都義不容辭,各盡所能,絕對不會辜負圣上與殿下所托。”
一旁嚴院判留心觀察白靜姝的舉手投足,疑竇叢生。
悄悄退后,徑直尾隨著枕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