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商里立即有人明確表態(tài):“德藝雙馨,濟世救人,這才是咱醫(yī)藥行當?shù)娘L范,我信得過秦家主!我愿與秦家主繼續(xù)合作。”
“我也信得過!哪怕讓利一成,我也愿與秦家做生意。”
圍觀百姓更是贊不絕口。
“薛家為富不仁,發(fā)國難財,坑害咱們老百姓,早就該倒閉了!”
“日后我們就認準秦家老字號了。”
……
靜初趁火打劫:“多謝各位抬愛,有愿意與我秦家繼續(xù)合作的掌柜。現(xiàn)在就可以重新簽訂合同。
改日,小女再在摘星樓設(shè)宴,宴請諸位藥行前輩,還望大家能不吝賜教。”
她身為長安第一藥行的家主,竟然如此謙遜,瞬間獲得眾人好感。
大家紛紛涌入藥行,爭先恐后。
柏老擦一把臉上的汗,宛如劫后余生一般長舒一口氣。
果然,生意不是誰都能做的,遠不如快刀殺人來得利落痛快。
處理完藥行的事情,天色已經(jīng)昏黑,秦長寂邀請靜初前往薛府一看。
靜初也想去薛家的宅子走一圈。
畢竟,日后自己若是離開白府,薛家就是新的容身之地。
朱門高墻,金碧輝煌,窮奢極欲。
她只想到這幾個詞來形容薛家。
兩人一來,沒等敲響門環(huán),厚重的大門便從里面打開了。
朱門大敞,門里一路大紅燈籠次第亮起,隆重地迎接著她新主人的到來。
門口看守的家丁都是王不留行出色的殺手,個個身懷絕技。
見到靜初,大家單膝跪地,恭敬地低垂著頭。
秦長寂走在前面帶路,一襲黑色的勁裝,寬肩窄腰,如歸鞘的鋒利寶劍,斂去騰騰殺氣,在沉沉夜幕之中,步履沉穩(wěn)從容。
偶爾回頭,細心地提醒靜初小心腳下臺階,一雙清冷淬冰的眸子,熠熠生輝。
兩人沿著青石磚道,走過金碧輝煌的前堂,亭臺樓閣,假山荷塘,然后暖閣書房,東廂客房,廚房馬廄,最后進了后宅。
靜初已經(jīng)記不清是幾出幾進,有多少宅院,比起白家,不知道要寬敞豪氣多少倍。
主院,秦長寂命人重新收拾過,清除了原本薛家留下的生活痕跡,里面全都換做清一色湖水藍的帳子,澹白色的窗紗。
窗前案頭,鮮花點綴,梳妝臺,菱花鏡,甚至還有女孩子家用的瑤琴繡架。
“這是為你準備的房間。”
靜初撫摸著案上瑤琴,抿嘴兒一笑:“你瞧我像是精于音律的人么?”
她自幼鉆研醫(yī)術(shù),跟隨在白老太爺身后,對于女紅與琴棋書畫等不過是略有涉獵,并不精通。
秦長寂低垂著頭:“我見這琴不錯,琴音洪亮,如鐘聲激蕩,號角長鳴,頗有傳說中古琴號鐘的雄渾激昂,能配得上你。”
靜初沒有想到,秦長寂竟然還懂琴。
詫異地問:“那你會彈嗎?”
秦長寂望一眼自己的手:“罷了,血腥太濃,怕玷污了這琴。”
靜初抬手將琴弦撥弄得亂七八糟,笑吟吟地道:“我倒是很好奇,一把握劍的鐵鉗,如何能彈奏出繞指柔的曲子。”
秦長寂猶豫了一下,擱下手里的劍,坐到琴臺后面,略一沉吟,試著撥弄琴弦。
琴音叮咚,如雨點敲打在人的心上。
然后,匯集成溪水,歡快跳躍著,奔流越來越快,逐漸成滔滔河水,聲音變得雄渾。
秦長寂的指尖逐漸熟稔起來,跳動在各個琴弦之間,似乎有海浪拍案,狂風驟起。
又像萬馬奔騰,金戈鐵馬廝殺的戰(zhàn)場,格外激昂高亢,豪氣萬丈。
靜初靠在門框之上,安靜地望著秦長寂。
他眼簾低垂,燭光之下,壓根看不清他眸中蘊藏的東西,捉摸不透。
最后,似乎是風收雨住,有一種慷慨的悲愴從他的指尖流瀉而出,逐漸收音。
兩人一時間沉寂,誰也沒有說話。
還是靜初最先打破沉默:“沒想到,你的琴藝與劍術(shù)一樣令人震撼。”
秦長寂起身:“見笑。”
“這曲子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秦長寂默了默:“這曲子是家母專為家父譜寫的。”
靜初直言:“令堂也定是一位女中英豪,因為這曲子我聽不出兒女情長,纏綿悱惻,反而讓我有一種身處戰(zhàn)場廝殺的感覺。若有機會,定當拜見。”
秦長寂低垂了眼簾:“他們已經(jīng)都去世了。”
靜初心中一軟:“對不起。”
“沒關(guān)系,過去很多年了。”
“那你家中還有什么家人?”
秦長寂握劍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全都死了。”
靜初不敢再問。
她能看出秦長寂使勁兒隱忍的悲痛與仇恨。肯定有不堪回首的慘痛過往,與刻骨銘心的仇恨。
或許,這就是他加入王不留行,成為一名冷血殺手的原因吧?
“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秦長寂低低地“嗯”了一聲,轉(zhuǎn)移了話題:“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來住?”
靜初認真地想了想:“我還想等一個機會。若是離開白家,就很渺茫了。”
“什么機會?”
靜初抬手指了指上方:“我想身份暴露之前,能假借白景安或者養(yǎng)父,有機會進宮……”
話還未說完,站在她身邊的秦長寂突然如離弦之箭一般,“噌”地離地而起,向著對面屋頂一躍而上。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黑影也一飛沖天,瞬間消失在靜初視野之內(nèi)。
速度快的,靜初壓根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莫非,府上有不速之客?
秦長寂并沒有窮追不舍,從屋頂一躍而下。
靜初立即迎上前:“怎么回事兒?”
“一只金雕而已,落于屋頂之上,我一時看花了眼,以為有刺客。”
靜初咋舌:“我瞧著那道黑影幾乎有大半人高。”
“是,雙翼展開,足有六尺,京中罕見。”
如此巨物,靜初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只將自己送來白家的金雕。
自己能從它的利爪之下逃生,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我聽聞金雕大多是在白日捕食,極少夜間行動,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金雕多半是有人專門馴養(yǎng)的。”秦長寂篤定地道,“許是有人開始對我們感興趣了。你日后出入間要多加小心。”
靜初點頭,見時辰不早,不宜久留,便告辭返回白府。
秦長寂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略一沉吟,手提長劍,輕巧地追了上去。
他十分篤定,適才那只金雕的出現(xiàn),肯定不簡單。
要么,是有人盯上了秦府;要么,是有人在跟蹤靜初。
所以他不放心靜初一個人離開。
但是又故意讓她一個人離開。
他遠遠地跟在靜初身后,果真,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猶如鬼魅一般,飄忽在街邊屋脊之上。
一襲黑色夜行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秦長寂沉住氣,他倒是要看看,對方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