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清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李公公忠勇雙全,也深知皇上您愛民如子。若是得知李富貴竟然陽奉陰違,造下如此滔天殺孽,就算在九泉之下,怕是都難以瞑目。
這二十多條人命,全都是李富貴為他造下的罪孽。
至于殺害李富貴的兇手,微臣未能按時抓捕歸案,的確是微臣無能,愿聽?wèi){皇上責(zé)罰。”
皇帝狐疑地打量池宴清一眼:“你一向做事吊兒郎當(dāng),今日為何突然這般較真?竟然與朕叫板?”
“因為微臣近日遇到一些事情,頗有感觸,不愿再這般繼續(xù)蹉跎荒廢,想要為長安的百姓,長安社稷,也盡一份自己的心力。”
“喔?”皇帝頓時來了興趣:“宴世子竟然要改邪歸正,奮發(fā)圖強了?你倒是給朕說來聽聽。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能令你浪子回頭?”
池宴清正色道:“此次防疫,大家全都萬眾一心,竭盡所能,就連白家癡傻養(yǎng)女白靜初,都一人承擔(dān)了所有重癥病人的救治。通宵達旦,夜不能寐,因此身染疫病,差點送了性命。
微臣十分汗顏,覺得自己尚且不及一個癡傻女子,委實愧對皇上對臣的厚望。頓感振聾發(fā)聵,迷途知返?!?/p>
“白家養(yǎng)女?可是太醫(yī)院院使白家?”
“正是?!?/p>
“一個癡傻女子,也懂醫(yī)術(shù)?”
沈慕舟望向池宴清,黑眸之中云卷云舒,掙扎片刻之后,方才出聲:
“回父皇的話,此女原本冰雪聰慧,自幼得白老親自傳授,對醫(yī)術(shù)頗有造詣。
三年前,李公公中風(fēng)臥床,白家養(yǎng)女白靜初代父盡孝,被送去香河李宅,侍奉李公公。
李公公去世之后,李富貴命人將她捆綁了裝進棺材里,要活埋殉葬。
多虧她身邊的丫鬟雪見,忠勇雙全,大義護主,為救她的性命,當(dāng)場撞碑而亡,替主殉葬。
這才讓她安然返回上京。但她或許是驚嚇過度,又悲痛欲絕,神智錯亂癡傻,醫(yī)術(shù)卻仍舊精妙?!?/p>
皇帝瞬間面沉似水,一臉冷峻。
“簡直喪心病狂,無法無天,這李富貴竟然就連朝廷五品命官之女都不放在眼里,在我長安朗朗乾坤之下,草菅人命,果真死有余辜!”
沈慕舟一撩衣擺,也跪倒泥濘之中:“此次抗疫,白家養(yǎng)女白靜初功不可沒,挽救的災(zāi)民性命不計其數(shù)。
其婢女雪見忠義可嘉,慷慨悲壯,也是難得的忠勇之人。
兒臣也懇求父皇,嚴(yán)懲李富貴一黨,撥亂反正,以正乾坤?!?/p>
皇帝眸光微閃:“連你也認為此案當(dāng)公之于眾?”
沈慕舟略一猶豫,篤定道:“是!”
皇帝早就心思動搖,略一沉吟:“朕不是那昏庸無道之君,看在這個白靜初的份上,可以為她伸張正義。不過……朕是有條件的?!?/p>
池宴清眸中一亮,抬起略顯頹喪的臉:“皇上請明示。”
皇帝沒好氣地道:“你口口聲聲要奮發(fā)圖強,總要有所作為,朕才能相信你?!?/p>
“臣愿聽皇上差遣?!?/p>
“上次抗災(zāi)捐款,你的表現(xiàn)朕很滿意。這一次,朕交給你第二個任務(wù)。就是想辦法妥善安置這些災(zāi)民?!?/p>
這差事可不好干。
今兒皇帝微服私訪,特意前來順天府,就是為了此事。
城外仍舊滯留著數(shù)萬的災(zāi)民,家園被毀,無家可歸,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回原籍。留在此地,無房無地?zé)o法謀生,很容易鋌而走險,鬧出暴亂。
他們的安置問題,的確令人頭疼不已。
皇帝挑眉:“怎么,有困難?”
池宴清咬牙:“有困難也要克服?!?/p>
皇帝滿意頷首:“那朕等你切實可行的方案。待災(zāi)民安置妥當(dāng),李公公一案,朕就交由你善后。”
轉(zhuǎn)身步上轎輦,儀仗開道,浩浩蕩蕩回京去了。
沈慕舟起身,纖塵不染的衣襟下擺上,已經(jīng)滿是泥濘。
他挑眉看一眼正在傻笑的池宴清:“還不起來?跪上癮了是不?”
池宴清咧了咧嘴:“我得緩緩,腿麻了?!?/p>
沈慕舟輕哼:“活該!那李公公生前在我父皇面前十分得寵,朝中人盡皆知,你張口就要扒他的墳,而且要將他那陰暗的地方公之于眾,不挨罰才怪?!?/p>
初九上前,吃力地攙扶起池宴清。
池宴清疼得呲牙:“圣上英明,我就知道定會主持公道?!?/p>
沈慕舟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她值得你這么奮不顧身嗎?”
池宴清正色道:“皇上誤會我也就罷了,殿下竟然也如此揣測我為國為民,捍衛(wèi)正義之心。我是那種重色輕義之人嗎?”
沈慕舟一本正經(jīng)道:“是?!?/p>
撣撣衣襟上的泥水,轉(zhuǎn)身進衙門里去了。
被淋得如落湯雞一般的池宴清甩一甩頭上的雨水,格外得意。
你沈慕舟不敢為她做的事情,我池宴清做到了。
看她還如何小覷我。
白府。
白靜好自從收了陳嫂,帶回白薇院,為了跟白靜初賭氣,非但讓陳嫂貼身伺候自己,還出來進去的全都帶在身邊,逢人就夸贊陳嫂如何如何勤懇能干。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指白靜姝白靜初姐妹二人過于地吹毛求疵,尖酸刻薄。
陳嫂也從大通鋪搬進白靜好的院子,每天圍著白靜好打轉(zhuǎn),憑借著一副好嘴皮子,將白靜好哄得心花怒放。
不僅梳洗,沐浴,更衣,就連夜間守夜,也都叫陳嫂在跟前陪著自己聊天解悶兒,聽她講那些亂七八糟的民間傳聞。
最初兩日,陳嫂尚且收斂,低眉順眼,安分守己。
后來被白靜好一身白花花的皮肉勾得色心又起,舊態(tài)復(fù)萌,故事逐漸變了味道,一點點加料。
講深宅里婦人偷情,尼庵里風(fēng)流女尼與香客,為白靜好打開一扇新奇的大門,又羞又臊,又欲罷不能,聽得心猿意馬,面紅耳赤,一顆心如小鹿亂撞,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對陳嫂愈加器重。
白靜姝得知陳嫂被白靜初趕出辛夷院,擔(dān)心她的身份暴露,卻因為陳嫂形影不離地守著白靜好,苦于沒有機會,只能派青墨想方設(shè)法地與她聯(lián)絡(luò)。
青墨硬著頭皮,在白薇院附近蹲守,終于找到時機,將陳嫂堵在了去廚房的路上。
陳嫂左右張望一眼,悄悄上前,兩人立即隱身在樹后陰影之中。
“青墨姑娘,你找我?”
青墨后退一步,嫌棄地皺眉:“小姐讓我過來問話?!?/p>
“什么事?”
“你在白靜初院子里待得好好的,她為什么要趕你走?”
“還用說么?那枕風(fēng)宿月兩人容不下我,怕我發(fā)現(xiàn)她們的秘密?!?/p>
“她們懷疑你了?”
“很有可能。上次我想偷聽她們主仆三人說話,被當(dāng)場捉個正著?!?/p>
“那你怎么又去了白靜好身邊?”
“薛氏一直都在想方設(shè)法籠絡(luò)我,找我打聽關(guān)于白靜初的事情。我落難,她不能不管。”
“她找你打聽什么?”
“吃喝拉撒,事無巨細,什么都問,還讓我?guī)退粜膬蓸訓(xùn)|西?!?/p>
“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