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陽子突然悶聲低笑。

云昭不明所以，卻見凌風依然背對著她，挺拔的背影如淵渟岳峙，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她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鑄劍池中的靈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吟。

劍身劇烈震顫，冰藍色的光華如潮水般涌出，將整個石室映照得如同海底龍宮。

“我靠！”墨陽子臉色驟變。

他倉皇回頭，濃眉下的虎目霎時睜圓，“姑奶奶，你千萬冷靜，冷靜啊！”

再激動下去，這劍就該暴走了！

天知道，這劍還沒鑄完吶！

卻見凌風掩唇輕咳一聲，微微側首，對著云昭開口道，“莫要心急，我應了便是。”

墨陽子卻聽得出來，凌風的語氣中，分明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

云昭緊繃的肩膀這才稍稍放松，懸著的心也緩緩落回原處。

說來也怪，她情緒平復的剎那，池中躁動的靈劍竟也瞬間安靜下來。

那劍乖巧地沉入池中，只余劍尖在水面輕輕搖曳，像是在討好一般。

雖是放心了大半，可凌風剛剛答應的太過痛快。

云昭秀眉微蹙，心中仍帶著幾分疑慮。

萬一他嘴上應下，回頭又翻臉不認了怎么辦？

這種事情，他以前可是做過的。

眼看著池中寶劍又開始不安分地顫動，墨陽子連忙朝凌風使了個眼色。

凌風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東西確實于我無用，當初取來，也不過是順手為之。”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偷取一派至寶這種事，不過是隨手摘了朵花。

“今夜，我去還了便是。”

墨陽子聞言，健碩的胸膛猛然震動，發出一陣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不知這對冤家唱的哪出大戲，不過，只要不影響他鑄劍便好。

自云昭進入石室，這古銅色的大漢已然笑了兩次。

云昭雖不明白此人因何發笑，倒也不好奇他人之事，只當此人天生愛笑。

見目的達成，她拱手行禮，便要告辭。

墨陽子卻突然開口，“姑娘且慢，你先留下。”

云昭疑惑地看向凌風。

見對方微微頷首，她這才退到角落，安靜地坐下。

鑄劍完成之際，天地驟然變色。

一道冰藍色光柱沖天而起，九霄之上，似有鳳鳴傳來。

云昭心頭震顫。

只見那柄通體晶藍的靈劍破水而出，在石室中盤旋一周后，竟親昵地蹭到她身邊，劍身發出愉悅的輕吟。

墨陽子如同看著自家孩兒般，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八顆白牙在火光中閃閃發亮，看著有種莫名的憨厚。

凌風緩步走到云昭身側，修長的手指伸出，將她一縷散亂的青絲輕輕別到耳后。

“試試劍。”他低聲道。

云昭詫異地抬眸，“我試？”

以血澆灌的邪劍，讓她一個正道修士來試？

墨陽子又是一陣爽朗大笑，“這劍本就是為你而鑄，它早已認你為主，換其他任何一個人來都碰不得。”

說著，作勢要去握劍。

那靈劍立刻發出嗡鳴警告，劍鋒直指墨陽子咽喉，嚇得他連忙舉手后退。

“瞧瞧，連鑄劍之人的面子都不給！”

云昭忽然想起在萬寶閣時，凌風曾拍下的那份冰魄劍譜。

她指尖輕撫劍身，感受著劍刃傳來的陣陣寒意，抬眸問道：“仙尊，這可是那冰魄劍譜所鑄？”

凌風薄唇微抿，還未開口，冷不防墨陽子忽然搶答。

“正是！”

云昭聞言一怔，纖長的睫毛輕顫。

她轉頭望向身側的凌風，滿眼疑惑，“可仙尊不是說，這劍要送予他人么？”

她話音未落，墨陽子便夸張地拍了拍額頭。

“想必是我是年紀大了，不懂你們這些小年輕玩什么花樣。”

他挑眉瞥了一眼木樁子似的凌風，“不送你還能送誰？他這八百年來，可就開了你這么一朵桃花。”

凌風眸光一沉，視線如劍般射向墨陽子。

后者渾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手臂一揮。

“罷了，我的活干完了。”

他轉身走向暗門，背影瀟灑。

“你們慢慢聊。”

待墨陽子的腳步聲遠去，凌風才轉向云昭，刻意放緩了語氣，“先試試劍。”

云昭深吸一口氣，玉指輕握劍柄。

剎那間，一股冰寒靈力自劍身涌入經脈，與她體內的冰靈力完美相融。

她手腕輕轉，一招“踏雪歸鴻”信手拈來。

劍鋒過處，霜花綻放，整個石室溫度驟降。

隨著劍招展開，劍身漸漸泛起瑩瑩藍光。

云昭越舞越快，劍勢如行云流水，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與劍心意相通。

當“千山暮雪”使出時，劍身突然迸發出耀眼的藍光。

一道冰霜劍氣直沖穹頂，在石室頂部凝結成一片瑰麗的冰晶穹頂。

云昭收勢而立，驚喜地望著手中的寶劍。

卻見這劍身微顫，似乎很是開心一般。

她抬眸望向凌風，眼中情緒晦澀難辨。

“這劍……”

是要送給她的？

凌風揮手散去石室內的冰霜，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個弧度。

“很適合你。”

他將劍鞘遞向云昭，指尖在鞘身上輕輕一叩，發出一聲脆響。

“起個名字吧。”

云昭接過劍鞘，指尖處傳來清涼的觸感。

這劍鞘通體瑩白，表面卻隱隱流轉著暗藍色的紋路，如同深海下涌動的暗流。

鞘口處鑲嵌著一圈細密的冰晶，既不張揚，又處處透著不凡。

云昭閉眼，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凝淵……”

不是她起得名字，是這柄劍在告訴她，它叫凝淵。

凌風眸光微動，“凝天地之寒，鎮九幽之淵，是個好名字。”

云昭將劍鞘系在腰間，冰藍色的劍穗垂落，與她桃夭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凌風深邃的目光在云昭身上逡巡，“身體可還有什么不適？”

這話問得突兀，云昭聞言一怔，耳尖瞬間染上一層緋色。

“并無不適。”

她聲音細若蚊吶，想起昨夜的那些荒唐，纖長的睫毛慌亂地垂下。

凌風本意是詢問她，用這柄新劍，身體可否能適應。

哪曾想，云昭竟然會想歪了。

見她這般情態，他眉峰微挑，眼底難得閃過一絲玩味。

云昭察覺失態，急忙壓下心頭雜念。

她抬眸，直視著凌風，“仙尊可還記得，遺星秘境中的契約？”

她刻意放緩語速，生怕流露出半分質疑之意，惹得這位仙尊不快。

凌風聲音依舊平穩，心下卻是一沉。

“怎么了？”

這丫頭天資聰穎，莫不是發現了什么？

“仙尊的靈渠契約……”

云昭指尖輕撫腰間凝淵劍鞘，腦中斟酌著措辭，“是不是，結反了？”

越說，她越覺得蹊蹺。

“按理，應當是我的靈力供給仙尊來修煉，可這些時日，我的靈力非但未少，反而……”

修長五指倏然壓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住她纖纖素手。

云昭心頭一跳。

他掌心溫度灼熱，透過肌膚傳來，以近乎霸道的姿態將她整只柔荑牢牢裹挾。

“本尊行事，何須向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