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畔呼嘯,云昭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般飄搖。
恍惚間,她看見一道流光劃破天際,那人影快得連殘影都模糊不清。
熟悉的沉水清香將她包裹,凌風有力的臂膀穩穩托住她下墜的身軀。
“堅持住……”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云昭想開口,卻被喉間翻涌的血氣堵住了聲音。
燃元丹的反噬如潮水般襲來,她最后看到的,是凌風眼里盛滿的驚痛。
隨即,陷入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云昭意識漸漸回籠。
身下被褥柔軟的觸感,彷如陷入云朵之中。
她緩緩睜開眼,熟悉的青紗帳頂映入眼簾。
這是她的聽雪閣。
云昭盤坐榻上,凝神內視經脈,驚訝地發現,本該因燃元丹反噬而千瘡百孔的靈脈,此刻竟完好如初。
窗外日影已近中天,銅鏡中映出她略顯蒼白的容顏。
云昭取過那根妃色發帶,指尖輕捻發梢,三千白發瞬間化作如瀑青絲。
出了聽雪閣的大門才知,自己竟然昏睡了整整七日。
驚月閣中,江浸月,裴小滿,云昭師兄妹三人對坐石桌。
江浸月執壺斟茶,霧氣氤氳間,他修長的手指在白玉杯沿輕輕一叩,三杯靈茶便穩穩落在三人面前。
大師兄容澈和二師姐蘇櫻早三日傳訊來,說血魂門殘黨似乎在暗中密謀,復活血魔老祖。
云昭指尖摩挲著杯,壁心中頓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說那魔頭神形俱滅了嗎,怎么可能再度復活?”
江浸月難得蹙起眉頭,“正因如此,大師兄和二師姐才繼續潛伏詳查。血魂門此番動作,怕是另有蹊蹺。”
裴小滿抓起茶杯一飲而盡,袖口沾了茶漬也渾不在意。
“小師妹你不知道,師尊那日接到你的傳訊玉簡,臉都嚇白了!”
從二位師兄的口中,云昭漸漸知道了自己昏迷的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江浸月難得開口告訴云昭,說玄清老祖似乎對云昭的天賦頗為看重。
“老祖一路將小師妹你護送回宗,”裴小滿湊近幾分,神秘兮兮地說,“連掌門師尊要探視,都被他攔在聽雪閣外。”
玄清老祖卻將人都攆走,說她只是力竭,睡夠了就會醒,并無大礙。
江浸月想到當日的情狀,嘴角亦是帶上一絲笑意,“師尊急得在閣外轉了整宿,直到老祖保證你無恙,說只是力竭昏睡,睡夠了自然會醒,師尊這才肯離去。”
如今九宗七派全都嚴以待陣,只待玄天宗一聲令下,各宗派精英就會踏上靈舟,立即集結,殺到血魂門老巢。
但明徽真人一直未下命令,只因此事是不能操之過急,還需等容澈和蘇櫻的進一步消息。
這群邪修布下如此大的手筆,貿然出擊,恐中埋伏。
恰逢此時,兩道傳聲符破空飛來。
江浸月和裴小滿分別抬手接住,符紙無縫自然,掌門師尊威嚴的聲音響起:速來紫極殿議事。
這幾日為應對血魂門之事,十二峰主與諸位長老幾乎宿在無妄峰。
掌門師尊亦是忙得團團轉,此刻,怕是還不知道云昭已經醒來的消息。
云昭隨著二位師兄起身,“我隨二位師兄一起前去吧。”
紫極殿內明珠高懸,十二峰主分列兩側,幾位長老也都各個面色凝重。
高位之上,除了掌門明徽真人外,玄元、玄姬等四位老祖已然在座,
“昭昭!”明徽真人霍然起身,眼中驚喜難掩,“何時醒的?”
他快步走下臺階,竟是要親自相迎,“身體可還有不適?”
云昭立即跪拜行禮,青絲垂落如瀑。
“勞師尊掛念,弟子已無大礙。”
她聲音清脆,將在靈劍宗的經歷簡明稟報。
“靈劍宗一行,宗門折損二十七名弟子,那黑袍人……仍是傀儡分身。”
明徽真人目光在她身上細細掃過,暗自決定待議事結束后,要親自探查小徒弟的狀況。
別是為了他這個做師尊的擔心,故意隱瞞受傷才是。
“辛苦你了。”
明徽真人溫聲道,袖中手指卻掐算不停,總覺得小徒弟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
云昭隨兩位師兄退至殿側,卻發現議事遲遲未開始。
她滿心不解,低聲問道。“師尊這是在等什么?”
江浸月不動聲色地指向高位正中央,壓低聲音道,“等玄清老祖。”
云昭順著江浸月的目光,看到那張空著的墨玉座椅。
心中暗道,這位老祖的地位當真無上尊崇,竟然能越過掌門師尊,坐在最中間的高位。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眾人頓時肅立,殿內落針可聞。
云昭看見幾位峰主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身邊向來玩世不恭的裴小滿都收斂了笑意。
凌風一襲月白長袍踏入殿中,衣袂翻飛間自帶一股凜然之氣。
“拜見玄清老祖!”
殿內眾人齊刷刷跪拜行禮,聲如浪潮。
就連高位上的玄元等四位老祖也都起身相迎,態度恭敬至極。
這般陣仗,足見這位老祖在玄天宗的無上地位。
凌風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凌風神色淡然地走向墨玉座椅。
目光隨意四下一掃,卻在目光掃到云昭的瞬間僵住了,向來從容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她醒了?
什么時候醒的!
云昭的目光從凌風進殿起,就一直盯在他身上沒離開過。
她腦中一片空白,只余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
他,竟然是玄清老祖?!
江浸月和裴小滿見小師妹發愣,連忙拽了拽她。
“小師妹,別發呆!”
“快行禮!”
云昭這才如夢初醒,隨著眾人低頭行禮。
“無需多禮。”
凌風的聲音有些發顫,與往日清冷的語調截然不同。
他強作鎮定地坐下,目光卻始終不敢與云昭對視。
云昭卻在咬牙切齒。
她終于明白為何凌風能在玄天宗來去如風,為何能隨意進出宗門禁地而不觸發結界。
堂堂玄清老祖,這玄天宗上下,何處去不得?
思及往日種種,云昭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
她竟然還傻乎乎地以為他是合歡宗的人,沒想到,竟然是自家老祖!
堂堂玄天宗老祖,竟然這般戲耍自己,以此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