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是下樓的腳步聲。
這道聲音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讓人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半分鐘后,一樓與二樓拐角處隱約出現(xiàn)一道纖瘦身影。
“哈!”
鄭校長被嚇得猛抽一口涼氣,手下意識攥住身旁青年警察的胳膊。
青年警察同樣震驚,但經(jīng)常接觸各種命案的職業(yè)原因,他看起來比鄭校長冷靜許多,厲聲呵斥:“誰在那?”
晴川打開手電筒,朝樓梯口打燈過去,讓兩人看清女鬼的模樣,她慘白的膚色被燈光一照更增添幾分陰森詭異。
他問道:“這個證明可以嗎?”
青年警察陷入沉默,盯著女鬼緩緩下樓,站在幾米處,沖他們做了一串手語。
他看不懂這些手勢是什么意思,但能看到了她一步步走遠,最后在一扇教室門前突然消失。
“她……你……”
一時間,青年警察竟不知該說什么,許久才回過神來,對身后的警察安排道:“王勝,給他們兩個做筆錄,小張你去打電話問問,近幾年咱們所里有沒有接到聾啞女孩失蹤的案件,年齡在15-25歲之間。”
果然,讓他們直接見鬼,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晴川、沈之行兩人將事情更加詳細的講述一遍,配合做完筆錄,最后簽字。
同樣見鬼的鄭校長如同啞了火的炮仗,全程聽話配合,讓人拿來教學樓的鑰匙,以及鐵鍬。
那間教室門打開,晴川看了眼滿是灰塵的房間,見女鬼站在最后一扇窗戶邊,伸手指向外面。
沈之行適時出聲:“她的尸體很可能被埋在窗外。”
青年警察皺眉,看了眼后窗戶的位置,拿起鐵鍬帶著其他三名同伴繞到教學樓后側(cè)開始挖掘。
教學樓四面全是爬山虎,想要挖找尸體并不容易。
幸而有尸體本主做指引,四個人兩把鐵鍬,互相替換著往下挖,一直挖到了三四米深。
正在挖著的年輕警察突然喚道:“頭兒,挖到了!”
正坐在旁邊休息的青年警察瞬間彈起來,問:“什么東西?”
兩名警察又挖了挖,緊張道:“好像真是一具尸體。”
青年警察用手機打燈, 快速走到坑邊,看了眼坑里面已經(jīng)被泥土、藤蔓根包裹、纏繞,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尸體, 臉色難看,走到旁邊給所里撥去電話。
晴川站在一旁, 聞著空氣中的土腥氣, 往后退了一段距離,問沈之行:“他們都回去了?”
她說的是那六個學生。
沈之行:“嗯。”
晴川輕嘆口氣,心道: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能離開。
沈之行看出他的心思,問:“想休息?”
晴川點頭。
沈之行拿起手機,溫聲說道:“我先定一下酒店,等會事情忙完,我們直接打車過去。”
晴川點頭應了聲好。
此時已經(jīng)接近晚上十點, 距離他們下高鐵已經(jīng)過去五六個小時,期間晴川一直站著,估計是太疲憊, 所以出現(xiàn)了煩躁情緒。
沈之行走到一旁的花池旁, 拿出一包濕紙巾,把那片地方擦拭干凈, 出聲喚道:“晴老板。”
晴川循聲望去,看到他對自己招手,走過去:“怎么了?”
沈之行伸手指向花池沿邊:“坐下休息一會兒。”
晴川垂眸看著干凈的瓷磚:“謝謝。”
沈之行從背包里拿出一瓶未開封的水, 擰開瓶蓋, 隨手遞過去:“我去問問還需要多久我們才能離開。”
晴川怔楞地望著沈之行走遠, 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水瓶, 感覺沈之行做小助理越來越熟練了, 都開始給老板擰瓶蓋了。
不遠處,青年警察和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在一起商討事情。
中年人是社區(qū)派出所的所長,一聽有命案,立即帶著幾名警員以及兩名法醫(yī)趕過來。
尸體很快被挖出來,經(jīng)過法醫(yī)鑒定,受害者的死亡時間已經(jīng)超過三年,是一名身高163-165cm,年齡在16-19歲之間的女性,后顱骨有被鈍物敲打的痕跡,因死亡時間太長,暫時查不出女孩是否被侵犯。
不過后腦勺的傷倒是與晴川、沈之行說的事情對上了。
至于這里是不是致命傷,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
周圍已經(jīng)拉上警戒線,青年警察見沈之行走過來,對中年人介紹道:“潘所,這位是報案人,就是他和那邊坐著的年輕人一起報的案。”
“他們是術(shù)法很厲害的道士。”
輕而易舉就能讓他見鬼,稱贊一句術(shù)法厲害,還真不為過。
沈之行糾正他:“我不會術(shù)法,這些事情全都是晴老板做的,不過他不是道士,是紙扎店老板。”
青年警察有些尷尬:“抱歉,不太懂你們這行的職業(yè)劃分。”
沈之行表示不介意,他問對方:“我們什么時候能離開?”
青年警察:“還需要再稍等一會兒。”
這件事的起因線索實在詭異,涉嫌到非科學事件,除了這兩人,他們還真不容易搞定。
沈之行問:“等什么?”
青年警察:“目前我們還在排查嫌疑人,事情還不確定,請再耐心等待一會兒,行嗎?”
沈之行不解:“兇手的信息不是已經(jīng)告訴你們了嗎?”
青年警察:“對,所以我們正在排查受害人以及你們描述的兇手信息,等一下需要你們來辨認。”
沈之行實話實說道:“我們并不知道兇手具體長什么樣子。”
中年人詫異挑眉:“可是兇手外貌信息不是你們提供的嗎?”
“那是受害者自己說的,至于受害者是誰……”沈之行望向青年警察,說道:“警官剛剛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
青年警察啞言。他能說剛剛自己只是表面鎮(zhèn)定,其實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嘛,畢竟是第一次見鬼,說不害怕是假的。
特別是女鬼慘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的面容,他根本不敢直視,更別說記住對方容貌。
沈之行坦言道:“我們很累,想現(xiàn)在回去休息。”
青年警察挽留道:“麻煩再稍等一下……”
沈之行:“你不是開了陰陽眼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詢問受害人。”
他好心提醒道:“受害者是聾啞人,建議你們找個懂手語的。”
“我們已經(jīng)留下聯(lián)系方式,有什么事情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
“對了,我老板不喜歡被打擾,有什么事情你們可以直接找我。”
沈之行說完,沖兩人禮貌的點了下頭,轉(zhuǎn)身離開。
他重新走回晴川身側(cè),低聲道:“走吧,和他們打好招呼了,我們先回去休息。”
晴川已經(jīng)習慣了沈之行高效的辦事效率,起身與他一起離開。
沈之行這次依舊定的五星級酒店總統(tǒng)套房,說費用由他來報銷,晴川過于疲憊,也懶得與他多計較,回到酒店后連晚飯都沒吃,直接洗澡睡覺。
翌日清早,晴川醒來路過客廳,看到沈之行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沈之行:“早上警察打電話過來,說確定了死者身份,也已經(jīng)根據(jù)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兇手。兇手是他們學校的教務處主任,根據(jù)兇手交代,當時他見女生長相不錯起了歹心,但女生掙扎的太厲害了,他只能被迫砸暈對方,但沒想到受害者昏迷后,出現(xiàn)了呼吸暫停綜合征,他誤以為對方被自己砸死了,就想毀尸滅跡,把人埋在了教學樓旁邊。”
這棟教學樓已經(jīng)荒廢很久,攝像監(jiān)控早就壞了,再加上有茂密的爬山虎做隱藏物,如果不是晴川偶遇到女鬼,這具尸體不知道多久才能被發(fā)現(xiàn)。
晴川聽完,問道:“我們能離開了嗎?”
沈之行:“可以。”
兇手已經(jīng)被緝拿,案子也算是破了。
晴川:“那就訂票吧。”
早點回去,省得再牽扯出什么麻煩事。
“好。”沈之行應道,隨后又道:“對了,曉軒問能不能再跟你買幾張符紙,他的室友想要。”
晴川拒絕道:“讓他們?nèi)ニ聫R里去求。”
他送符、賣符是因為這些人真的遇上了臟東西,不是為了尋求心里安慰,況且酆都大帝除了驅(qū)邪,好像不能保佑人平安好運。
可撞邪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
沈之行應了聲好,聲音還未落下,房門再次被敲響,沈之行走過去開門,客房經(jīng)理帶著服務員站在門口,熱情且客氣的說道:“沈先生,您點的早餐到了。”
沈之行側(cè)身道:“推進來吧。”
客房經(jīng)理笑著應道:“好的。”
晴川正準備回房間收拾東西,看到服務員推著多層餐車,上面擺滿了豐盛的早餐,詫異地望向沈之行。
沈之行沖他露出一個無辜笑容,解釋道:“早餐是酒店送的,不吃浪費了。”
這話讓正往餐桌上幫忙擺菜的客房經(jīng)理微微一愣,視線在兩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上快速掃視一圈,立即會意:“是的晴女士,早餐是帶在房間里的套餐,不用另外收費。”
晴川嗯了聲,沒有過多追究。
吃過早飯,晴川讓沈之行給派出所打了一通電話,說了要離開的事情。
青年警察聞言,立即制止:“沈先生,稍等一下。”
“學校的鄭校長剛剛想要你們的聯(lián)系方式,我給了他。”
沈之行挑眉詢問:“有事?”
青年警察:“應該是想找你們送走教學樓里的女鬼。”
沈之行應了聲好,隨后掛斷電話。
通話開了擴音,坐在旁邊沙發(fā)上的晴川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
沈之行問:“要接嗎?”
沒等晴川回答,沈之行的手機就震動起來,提醒他有新電話撥入。
沈之行抬眸望向晴川,用眼神詢問他,自己要不要接?
晴川想了想,點了下頭。
電話接起,擴音聽筒里傳出鄭校長熱絡的聲音,估計是還記得昨晚他呵斥兩人的事情,說話的聲音里帶著些許尷尬。
“請問是沈先生嗎?”
沈之行態(tài)度冷淡:“哪位?”
“啊哈哈哈,我是S大學的副校長,我姓鄭,昨晚我們剛剛見過面。”
沈之行:“嗯,記得。”
鄭校長:“昨晚的事兒,真是不好意思了,怪我說話太主觀意識了。”
沈之行沒說不原諒,只漠然的回了句:“有事嗎?”
鄭校長:“之前是我見識太狹隘了,沒想到昨晚讓晴老板給上了一課,咳咳,是這樣的,我和校長商量著,教學樓短時間內(nèi)還沒有拆遷的打算,但這么放著也不是辦法,現(xiàn)在學校里出現(xiàn)兇殺案的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我們擔心會有更多貪玩好奇的學生進去驚擾女生,你們看能不能幫忙把里面的女生給請走啊?”
鄭校長的態(tài)度很謙遜,說話也很客氣,這讓晴川的反感稍稍緩和幾分。
他察覺到沈之行看過來的目光,思索片刻后,點了點頭。
沈之行知道他這是答應了,給電話那端的鄭校長回復道:“我們是收費的。”
鄭校長:“嗯,這個我們知道,就是不知道晴老板的收費標準是什么?”
晴川倚靠在沙發(fā)上,一番思索后,伸出一根手指。
沈之行報出價格:“一萬。”
晴川有點懷疑在沈之行這種大老板眼里,是不是一千等于白給。
晴川沖他擺擺手,重新比了個一,口型回應:“一千。”
這下輪到沈之行訝異了,不過他沒有立即糾正,電話那端陷入了幾秒沉默,估計是在猶豫,最后還是一咬牙,說道:“行,那請問您與晴老板什么時候過來?”
這下輪到晴川無語了。
沈之行看著他的神情,淺淺一笑,對他挑了下眉,無聲詢問意見。
晴川回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時間,說道:“中午十一點左右。”
沈之行重復給電話那端的人聽。
說好了時間、地點,電話掛斷。
沈之行笑道:“沒想到他會答應?”
晴川:“嗯。”
在他看來,送走女鬼并不是什么難事,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錢。
沈之行:“他們那么大一所高校,遠比我們想象中有錢,況且越是上層的人越迷信,對于這些事情方面,出手向來闊綽。我記得之前一家合作的公司請大師給新開的分公司看風水,花了百萬不止。”
晴川絲毫不覺得稀奇:“我知道。但我們晴家有規(guī)定,不允許高收費,不該拿的錢不要拿,容易折壽。爺爺給我算過卦,說我命里有小財,只要不多貪,這輩子缺不了錢花。”
沈之行聞言,眉眼中的笑意更濃:“嗯,爺爺說的對。”
有他在,怎么可能缺錢花。
中午十一點, S大學門口,晴川、沈之行兩人從出租車上下來,遠遠看到鄭校長與一個矮老頭站在大門口的樹蔭下, 看到他們過來,立即笑著迎上來。
經(jīng)過一番介紹, 晴川知道這個笑吟吟的矮老頭是S大的校長。
不得不說這是個善于社交的人精, 看到禾、牧兩個都很年輕,雖然驚訝,沒有露出半點輕視,還夸贊一句:“晴老板、沈助理可真是年輕有為啊。”
至于誠不誠懇,那就不清楚了。
不過兩位校長親自給他們帶路,面子給的很足。
他們一路走過去,等繞到教學樓前, 已經(jīng)是半個多小時的事情了。
鄭校長抬頭望著藍天白云,驕陽似火,不確定道:“晴老板, 這么大太陽, 小鬼能出來嗎?”
晴川回了一句解釋:“陽極生陰。”
他們進入教學樓一層,晴川從沈之行手里接過背包, 說了句:“搬張桌子過來。”
兩個校長都習慣了做動嘴不動手的大領(lǐng)導,聽到這話誰都沒動,直到沈之行朝他們望過去, 兩個中年男人與他的視線對上, 心底皆是一驚, 他們沒想到自己竟被一個年輕人的氣勢力壓一頭。
沈之行嘴角噙笑, 重復一遍:“讓你們搬張桌子過來。”
他吩咐的順其自然,倒是讓兩個中年人不知該如何回復, 只能不大情愿地轉(zhuǎn)身去教室后面搬了張落滿灰塵的桌子,擦拭干凈。
晴川從背包里拿出昨晚沒用完的蠟燭、小香爐、線香、以及幾張招陰符、黃紙、金元寶之類的祭品。
然后就是幫沈之行打開陰陽眼。
晴川忙完這些,轉(zhuǎn)身詢問:“你們要看看嗎?”
鄭校長一聽臉色瞬間變了,連連擺手道:“我就不用了。”
晴川的視線落在矮老頭身上,問:“校長呢?”
矮老頭倒是有些驚奇,點頭道:“可以試試。”
晴川幫他打開陰陽眼,見沈之行正拿著手機拍視頻素材,便讓至一旁,等了十幾分鐘,12點一過,他走上前點燃蠟燭,燃香插入香爐中,點燃招陰符,口中默念咒語。
招陰符燃成灰燼,落在地面上。
矮老頭四處張望,感覺教室里沒有像電影里那樣,陰風陣陣,也沒有出現(xiàn)周圍突然變黑,好像無事發(fā)生……
他下意識看向晴川,見他神情從容,沒有半絲慌亂。
矮校長輕咳一聲,不想讓對方太尷尬,幫忙解圍道:“晴老板,是不是白天不好招……”
‘鬼’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的神情猛地一變,下意識后退半步,被眼疾手快的鄭校長扶住。
鄭校長見他神色驚懼,小聲詢問:“校長,你是不是看到了?”
矮老頭故作鎮(zhèn)定的收了收神情,嘴唇緊抿,點了點頭,可緊握著鄭校長胳膊的手出賣了他心底的緊張。
晴川察覺到了陰氣,轉(zhuǎn)身回頭,看到站在教室門口的女鬼,沖她點了下頭道:“你的案子破了,殺害你的兇手也已經(jīng)被緝拿歸案。”
女鬼激動不已,伸出右手用大拇指點了幾下。
沈之行出聲:“她說謝謝你。”
晴川倒不想與她多寒暄,直奔主題道:“現(xiàn)在你心愿已了,可以去地府投胎了。”
女鬼一怔,搖頭拒絕,雙手比劃了幾下。
沈之行:“她不想去地府,想繼續(xù)留在這兒,她保證不會嚇唬這里的學生,也不會傷害他們。”
晴川:“不行。”
女鬼再次露出祈求的神情,雙手合十,不停作揖。
晴川冷聲道:“陰陽相隔,留戀陽間對你并沒有好處。”
他說著,拿起桌子的一張黃符點燃,口中默念咒語,召喚附近的鬼無常。
女鬼看不出他的唇語,但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氛,她下意識后退,卻在看清晴川的唇語后,硬生生止住腳步。
她說的是:“你再后退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矮老頭沒想到這寡言少語的年輕人威懾力這么大,一句話就能讓女鬼不敢反抗。
半分鐘后,當他看到從墻里憑空出現(xiàn)的黑白無常后,別說女鬼了,連他都怕了,雙腿不自主地打顫,要不是有鄭校長暗中撐著,他非癱倒地上不可。
“咦,你是誰,招我們過來做什么?”白無常見晴川面生,疑惑問道。
晴川打招呼道:“你好,我姓晴,是鬼門關(guān)的鎮(zhèn)關(guān)人。”
黑白無常詫異:“你是不老塵的店老板?”
晴川:“嗯。”
兩人立馬露出和善笑容:“早就聽說不老塵的紙扎冥界一絕,沒想到今天遇上店老板了。不知道晴老板招我們過來做什么?”
晴川抬手指了指站在門口的女鬼:“想麻煩兩位送她一程。”
黑白無常看向女鬼,客氣道:“好說好說。”
黑無常拿起鎖魂鏈隨意一甩,鏈子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直接朝女鬼沖過去,綁在了她腰間,輕輕一拉,將女鬼拉到身前。
晴川將黃紙對著蠟燭點燃,蹲在地上,把幾個金元寶丟了進去。
火舌很快將它們吞沒,變成了灰燼。
黑白無常收到祭品,很是高興,對晴川的態(tài)度近乎與諂媚:“晴老板可真是太客氣了,以后有事直接招我們過來,不必這么麻煩。”
晴川神情溫和:“應該的。”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黑白無常收了祭品,離開前問道:“晴老板最近生意如何,我們兄弟倆也想定制一些東西,您看什么時候有空?”
晴川:“可能要排到一兩個月之后,如果不介意時間,歡迎你們?nèi)サ昀锵聠巍!?/p>
“好嘞。”黑白無常爽快應下,帶著女鬼離開。
矮老頭看著鬼差帶著女鬼穿墻離開,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確定他們走了,他才出聲詢問:“晴老板,剛剛那是黑白無常?”
晴川:“是陰間鬼差。”
矮老頭快步上前,激動的握住晴川的手,態(tài)度誠懇:“沒想到晴老板看著年紀輕輕,竟然有這么大本事,連鬼差都能隨意招來,真是太厲害了。”
晴川將手從對方掌心抽出,后退半步:“客氣了。”
矮老頭察覺出對方的疏離,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拉開距離道:“不好意思,怪我有些激動了。”
送走女鬼,事情也算是徹底解決了。
他們從教學樓里出來,矮老頭情緒恢復穩(wěn)定,主動詢問道:“晴老板,剛剛那位鬼差說的不老塵是?”
晴川:“紙扎店。”
矮老頭問:“只賣紙扎嗎?”
晴川:“嗯。”
矮老頭露出頗為遺憾的神情,只笑了笑三倆句話把話題揭了過去。
事情解決,正好趕上中午飯點,鄭校長便說要請他們出去吃飯,被晴川借著趕高鐵的名義拒絕了。
與他們吃飯需要應酬,太累了,況且他在酒店里剛吃過不久,倒是不覺得餓。
之后,雙方互留聯(lián)系方式,晴川收到對方的轉(zhuǎn)賬,帶著沈之行乘車離開。
沈之行改簽了高鐵時間,直接乘車過去,回到華福區(qū)。
依舊是沈之行的司機來接,到了商璽街口,晴川下車,沈之行也跟著下車。
晴川回頭瞥他:“不回去休息?”
沈之行粲然笑道:“還好,不是很累。”
晴川:“我累。”
沈之行聽出這是在趕人,笑了笑,說道:“”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我來給你送晚飯。”
晴川看著他沒應聲,沉默拒絕。
沈之行拋出誘惑:“阿姨知道我們回來,提前半天就燉了番茄牛腩,說你應該愛吃。”
沈之行再次詢問:“等會我送過來給你嘗嘗,行嗎?”
“嗯。”晴川沒再拒絕,應下后,轉(zhuǎn)身進了巷子,沒看到身后男人加深的笑意。
回到紙扎店,晴川沖洗了個澡,將換洗下來的衣服丟入洗衣機,拿出手機播放電影,開始捆綁花轎的骨架。
她發(fā)覺到沈之行這幾天比之前糾纏的更緊了,恨不得24小時都待在身側(cè),雖然安靜識趣,不讓人覺得厭煩,但也經(jīng)不住這么粘人。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很快。這樣三四個小時過去,外面天色暗沉下來。
沈之行提著保溫桶如約而至,見晴川正在捆扎骨架,驚詫道:“沒休息嗎?”
“嗯。”
晴川綁好手上的這根骨架,站起身去洗手間凈手,重新回來時,茶幾上已經(jīng)擺滿了飯菜,飯香氣飄滿整個房間。
“過來吃吧。”沈之行招呼道。
晴川也不跟他客氣,坐下后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阿姨的廚藝的確很好,難怪沈之行的胃口會被養(yǎng)叼,這兩天不吃,晴川都有些想念了。
吃過晚飯,沈之行將保溫桶收起,主動清掃店鋪,問晴川:“今晚要直播嗎?”
晴川想了想,輕嘆口氣道:“不了吧,想休息一晚。”
“好。”沈之行應道:“之前女生被鬼老頭跟蹤的視頻我剪輯出來了,等會發(fā)給你看看?”
晴川:“好。”
沈之行的工作態(tài)度讓晴川實在無話可說,也不知道他的公司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操心,使得他將大量經(jīng)歷投入到直播助理的工作中。
自從直播賬號被他接手后,一周至少上傳三、四個視頻,頻率之高,令人咂舌。
搞得網(wǎng)友經(jīng)常在視頻下夸贊沈助理能干,沈助理牛批之類的評論。
畢竟之前晴川很長時間都沒更新過一個視頻,現(xiàn)在的視頻不但更新的快,質(zhì)量也出奇的高,內(nèi)容十分新奇有趣。
就連晴川看完都會產(chǎn)生懷疑,他的直播這么有意思嗎?他捉鬼的時候這么精彩嗎?
想到最后,他只能把功勞全都歸到了沈之行身上。
有這么能干又省心的員工,自己好像要給出一些獎勵。
但晴川很怕麻煩,想了許久,覺得獎勵還是在工資上體現(xiàn)吧,畢竟發(fā)工資的日子快到了。
看過視頻, 晴川覺得沒什么問題,便讓沈之行上傳到了視頻賬號上。
不到十分鐘,點贊視頻就超過了一萬, 一個個在評論區(qū)叫喊著晴老板什么時候開直播?
沈之行在評論區(qū)留言,說事情還沒忙完, 今晚不直播。
知情的網(wǎng)友猜測:是線下去幫男生驅(qū)邪了嗎?
不知情的網(wǎng)友們一個個都好奇地詢問具體怎么回事?
結(jié)果雇主本人下場:晴老板過來幫我驅(qū)邪, 結(jié)果扒出一件兇殺案,應該是在幫警察處理命案。
網(wǎng)友們看到兇殺案,驚的一個個大喊臥槽!
因為沒有開直播,網(wǎng)友們只能在評論區(qū)里熱聊。
晴川翻看了幾頁,見網(wǎng)友們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沒在說直播的事情,就放下了手機, 對坐在店門口椅子上,同樣玩手機的男人招手。
“沈之行,過來。”
“嗯?”沈之行起身湊近, 看到晴川正在鋪宣紙。
晴川解釋道:“我教你畫開陰陽眼的符咒。”
他拿起水杯, 在硯臺里點了幾滴水,拿起墨塊細細研墨, 沈之行站在他身后側(cè),默不作聲地認真看著,店內(nèi)亮著燈, 沒有聲音, 仔細聽甚至能聽到墨塊與硯臺摩擦發(fā)出的聲音。
雖然兩人都不說話, 卻絲毫不覺得尷尬, 反而有種莫名和諧安逸。
幾分鐘后,水濃如墨, 晴川將墨塊豎在硯臺邊,拿起毛筆蘸取墨汁,動作微停:“你用手機錄下來。”
沈之行聞言照做。
晴川畫符時特意放緩速度,可絲毫不影響他的流暢度。
畫符,與他寫的字一樣,行云流水、蒼勁有力,讓人忍不住稱贊一句好字。
晴川:“這是咒語,你需要熟練的背下來。”
沈之行:“好。”
晴川又將小楷毛筆搭在硯臺沿上,站起身時,叮囑道:“倉庫里有宣紙,用完了去拿。”
沈之行:“嗯。”
晴川走去旁邊,繼續(xù)弄自己的紙扎,沈之行則坐在了椅子上,拿著手機看剛剛錄制的視頻,只不過他的注意力不在符咒上,而是晴川精致的側(cè)顏,以及那只握筆的右手上。
她的鼻梁直挺,睫毛濃密,畫符、寫字時神情十分認真。
不知道是不是晴川不怎么見陽光的原因,她的皮膚很白,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骨節(jié)修長,指甲粉嫩,就連握筆的姿勢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沈之行點按了暫停鍵,拇指指腹在屏幕上摩挲,仿佛想透過屏幕撫摸到對方白皙的面頰。
不過這個動作也只持續(xù)了幾秒中,沈之行很快將心底的貪念壓下去,側(cè)頭看了向旁邊認真工作的男生,唇角彎起,收回視線,點擊繼續(xù)播放。
深夜11點,晴川不但把骨架捆扎好,還糊上了一層白紙,放到旁邊晾曬。
她起身伸展了下腰肢,邁步出門。
其實巡街不是每天必做的事情,就像之前晴爸看店,他膽兒小,幾年時間一次也沒在巡視過,一到下午五點左右,就急匆匆地關(guān)門離開,生怕碰見不干凈的東西。
只有晴川放假回來時,晚上會在巷子里走一圈。
現(xiàn)在他每天巡視,其實是跟爺爺養(yǎng)成的習慣,左右不過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倒不算麻煩。
當初爺爺之所以巡街,是因為城隍廟里接連出了幾條人命。
前幾次是厲鬼索命,警察追查許久發(fā)現(xiàn)兇手都是已經(jīng)去世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死人,最后案子只能被定為懸案。
但沒想到,竟被一些有心人惦記上了,開始趁著夜色,偷偷往城隍廟門口丟尸體,佯裝成厲鬼索命的假象。
其中最嚴重的一次,一個被奸殺的女生被丟在城隍廟門口,竟被小鬼們附身,偷跑出巷子,導致大晚上有人路過時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女生,猶如喪尸似的,低著頭,姿態(tài)僵硬地在街上緩慢行走,嚇得趕緊報了警。
后來警察為了隱瞞下來,不引起恐慌,特意發(fā)聲明解釋,說是一個吸毒的女生精神錯亂,從家里偷跑出來,并不是什么死人復活。
但這解釋并沒有讓周圍的群眾信服。爺爺為了防止拋尸,以及再發(fā)生小鬼鬧事,就開始了每天晚上巡街。
從店里走到盡頭,確定閻王殿門口沒有尸體,鬼門關(guān)無恙,小鬼不鬧事,才能放心地回店里休息。
那時候晴川年齡小,每天下學就來店里,跟著爺爺學畫符、學紙扎,晚上也會陪著爺爺巡街,直到后來爺爺去世,這個習慣維持了很多很多年。
雖然現(xiàn)在的社會穩(wěn)定和諧了許多,不像之前那么混亂,商璽巷里也沒再鬧出過拋尸的命案,但晴川還是習慣走一圈。
一圈轉(zhuǎn)下來,鬼門關(guān)一如往常的平靜,來來往往的無常鬼帶著剛?cè)ナ赖男鹿磉M入地府,那些不愿去地府的孤魂野鬼在巷子里飄蕩,晴川不急不緩地回到店里,關(guān)上店門。
她看向坐在長木桌后,認真練習符咒的男人,提醒道:“已經(jīng)深夜十一點多了。”
沈之行拿毛筆畫符的動作一頓,抬起頭問:“你要睡了嗎?”
晴川:“今天不直播,你可以早點回去。”
沈之行抬頭看了眼時鐘:“時間還早,等你困了了我再走。”
晴川知道沈之行這是還不想走,也懶得勉強,既然對方愿意在這兒呆,那就繼續(xù)呆著。
一直到了凌晨三點,晴川才放下手中的折紙,再次趕人道:“我要休息了。”
白天又是驅(qū)鬼,又是坐高鐵,她也覺得有點疲憊。
“好。”
這次沈之行倒是爽快,放下毛筆后,起身道:“稍等幾分鐘,我去清洗一下硯臺。”
晴川沒接話,算是默認答應了。
沈之行去洗手間的功夫,他把自己工作的這片地方清掃干凈,等沈之行離開后,反鎖上店門。
一夜無夢,再次睜眼,太陽已經(jīng)掛上高空。
晴川從床上坐起來,看到柜子上的手機顯示有新的微信消息,拿起查看。
是跟他定制紙扎的客戶。
一個富太太,女兒重病去世,上次定了個鋼琴,燒過去后夢見女兒,說她很喜歡,就又定制了一座別墅,以及一個公主游樂園。
【晴老板醒了嗎,我今天剛好有空,可以過去拿紙扎嗎?】
消息是早上8點發(fā)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0:40分了。
【下午五點之前,隨時都可以過來】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大概二三十分鐘到。】
與對方說好了時間,晴川放下手機,起身去洗漱。
等她收拾好自己,打開店門沒多久,那位袁太太就帶著司機過來了。
依舊是穿金戴銀,打扮的雍容華麗,見到晴老板后,趕忙道歉:“晴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了,前段時間我去外省出差,一直拖到現(xiàn)在才有時間。”
“沒事。”晴川不在意道:“剛好前兩天我也有事出門。”
袁太太笑著應道:“那就好。”
晴川轉(zhuǎn)身去把做好的別墅、公主游樂園搬出來。
紙扎的東西不重,但形狀很大,足有一人高,袁太太看到后十分滿意,嘴里不停地說:“和我家很像。”
“我女兒從小在這里面長大,給她燒過去,她一定很開心……”
袁太太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女兒剛?cè)ナ啦痪茫€要佯裝無事打扮精致的去公司上班,可一旦提到女兒,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晴川不怎么會安慰,只簡短的回了句:“會的。”
她從柜臺上抽了幾張紙遞過去,袁太太擦掉眼淚,聲音哽咽著讓司機把東西裝到皮卡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