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前腳剛走,營房里壓抑的氣氛瞬間炸開。
“呼啦”一下,所有老兵全都圍了上來,把江澈的床鋪圍得水泄不通。
沖在最前面的,正是剛才摔得最慘的那個黑塔壯漢,還有他那兩個倒霉同伴。
壯漢揉著還在發(fā)疼的下巴,臉上再無半點兇橫。
“哥們兒!牛逼!你剛才那兩下子,簡直神了!”
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嗓門依舊很大。
“你這功夫,絕對是師出名門啊!”
“對啊對啊!”
旁邊那個被同伴誤傷的家伙捂著烏青的眼眶,湊了上來。
“澈哥,你那一下是咋回事?我拳頭明明是朝你去的,怎么就打到他臉上了?”
“還有那一下,勾腳!時機也太準了吧!”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詢問聲、恭維聲此起彼伏。
他們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兵痞,最敬佩的就是強者。
江澈剛才露的那一手,已經徹底征服了他們。
被這群壯漢圍在中間,江澈只是靠在床頭。
慢條斯理地打開自己那個小小的包裹,從里面拿出一個干巴巴的麥餅。
直到那個黑塔壯漢又問了一遍,他才開口說道。
“家里沒錢,后來就一直打獵為生,現在這不是要打仗了嗎?就想著來參軍了。”
眾人見他也不愿多說,便沒有再多問。
反正現在才第一天接觸,來日方長。
等慢慢大家伙都熟悉了,一些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也就都記在心里了。
直到第二天的時候。
次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
操練的時候到了。
老兵們罵罵咧咧地從床上爬起來,睡眼惺忪,動作拖沓。
他們一邊穿著歪歪扭扭的甲胄。
校場上,晨霧尚未散盡。
數百名士兵稀稀拉拉地站著,隊形歪斜,像一群剛被從窩里掏出來的耗子。
李七作為隊正,象征性地吼了兩嗓子,見沒人搭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站著,等著百戶大人巡視完畢。
江澈看著周圍的一切,心里說不出的怪異。
“這些人跟后世比起來,還真是不同啊!”
這要是在后世的校場上,怕是班長一巴掌就扇臉上了。
索性他還是按照前世訓練的那樣,腰背挺得筆直,下頜微收,眼神平視前方。
與周圍那些哈欠連天的老兵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嘖,這小子裝什么呢?”
“就是,給誰看呢?新兵蛋子,想出風頭想瘋了吧?”
幾個老兵斜著眼睛瞥他,嘴角掛著不屑的嗤笑。
在他們看來,這種行為純粹是吃飽了撐的。
江澈沒有搭理這些個人,他只是在做他認為對的事情。
既然當了兵,就要有個兵的樣子。
此刻,校場的高臺上。
百戶趙括正皺著眉頭巡視著下方的隊伍。
又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這群兵痞,拿他們當儀仗都嫌丟人,真要上了戰(zhàn)場,怕不是第一個潰散!
就在他準備草草結束巡視時,目光無意間掃過李七的隊列。
然后,他的視線就定住了。
嗯?
趙括在軍中多年,眼光毒辣。
他一眼就看出,江澈那絕不是裝出來的樣子貨。
那種站姿,重心沉穩(wěn),雙肩放松卻暗含力量。
他抬起手,對著臺下招了招。
正在隊列里神游天外的李七一個激靈。
看到了百戶大人的手勢。
他心里咯噔一下。
壞了!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惹禍了?
李七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沖上高臺,在趙括面前躬身行禮。
“大人,您找小人?”
趙括沒有看他,眼睛依舊死死盯著下方的江澈,抬起下巴點了點。
“那個人,是誰?”
李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鶴立雞群的江澈。
他心里頓時叫苦不迭。
我的祖宗欸!
你就不能安分點嗎?
這才第一天,怎么又被頂頭上司盯上了!
“回大人,”
李七小心翼翼地組織著用詞:“他叫江澈,是昨天剛入伍的新兵。”
“新兵?”
趙括咀嚼著這個詞。
“新兵?”
趙括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古怪。
“把他叫過來。”
李七的冷汗唰一下就下來了。
這陣仗,不像是要賞,倒像是要罰啊!
他不敢耽擱,連滾帶爬地跑下高臺,沖到隊列前,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江澈!百戶大人叫你!機靈點!”
他狠狠瞪了江澈一眼。
周圍的老兵們頓時來了精神,困意全無。
“嘿,有好戲看了!”
“這新兵蛋子要倒大霉。”
幸災樂禍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扎在江澈身上。
江澈面無表情,邁步出列,動作干凈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走到高臺下,不卑不亢地行了個軍禮。
“見過百戶大人。”
趙括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李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江澈說出什么二公子介紹過來的,那事情就復雜了。
江澈抬起頭,迎上趙括的目光,平靜地回答。
“回大人,小的以前是個獵戶。”
獵戶?
這個答案讓眾人有些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獵戶嘛,身子骨結實,有點規(guī)矩,也說得過去。
李七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是個清白身份。
但趙括顯然不這么想,他瞇起了眼睛,嘴角扯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獵戶?”
趙括冷笑一聲,“獵戶最擅長的是什么?”
江澈沒有絲毫猶豫:“弓馬騎射,追蹤潛藏。”
“好!”趙括猛地一拍扶手,“那就讓本官看看,你這獵戶的箭術,有幾分成色!”
他大手一揮。
“去靶場!”
命令一下,整個校場的兵痞們都沸騰了。
訓練多無聊,看熱鬧才是正經事!
一群人呼啦啦地簇擁著,朝著靶場涌去,把江澈和趙括圍在中間。
靶場上,草靶子立在百步之外。
一名親兵遞上一把制式的軍用長弓,還有一壺羽箭。
“小子,別說大人欺負你,百步靶,三箭,能中一箭,就算你過關!”旁邊一個老兵陰陽怪氣地喊道。
李七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他湊到江澈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祖宗,悠著點,別丟人,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