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的指尖輕觸雷音木吊墜,紫色的木紋泛起微光。
他俯身按住三角眼的后腦勺,意識如潛水般沉入對方的記憶之海。
這是林曉第一次在他人無法反抗的情況下,強行進入記憶之海。
眼前看到的場景,讓林曉感到十分意外:
正常情況下,記憶之海中的記憶片段,如同電影膠卷般一段一段,根據發生時間由近向遠排序。
可三角眼此刻的記憶片段,像被颶風撕碎的膠片,在意識空間里無序飄蕩。
有童年偷面包的畫面與昨晚喝酒的片段糾纏在一起;
前天觀看不良錄像的畫面又和某次盜竊少女內衣的場景重疊交錯;
更糟的是震撼彈造成的神經紊亂,讓所有記憶都蒙著一層詭異的雪噪。
雷音木突然發出嗡鳴,銀色的紋路在林曉眼前交織成檢索網絡。
他默念著關鍵詞:
“金老板……岳崇光的記憶……尋找琥珀下落……追查看過記憶的人……”
霎時間,無數無關的記憶碎片如退潮般散去。
一段閃著紅光的記憶被“打撈”上來,特別鮮活的畫面突然放大,林曉立刻沉浸入其中……
……
……
骯臟的小酒館里空蕩蕩,林曉感到自己正雙手捧著打火機,小心翼翼地湊到一根粗大雪茄上。
夾著那根雪茄的手指肥厚油膩,指頭上的靈木戒指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隨著主人收回夾著雪茄的指頭,煙霧從上方噴吐而出。
在繚繞的煙霧中,林曉只能隱隱看到對方的下巴——肥肉堆疊,皮膚泛著不健康的青白色。
“你怎么不抬頭看我?”
林曉認出了這個聲音,昨天他在陸明遠的宅邸中聽過,這是金寶來的聲音。
果然三角眼口中的金老板,就是金寶來。
林曉也明白了為什么昨天和金寶來初次見面時,他似乎認識自己又不太確定的模樣。
記憶中,林曉討好的開口道:“您沒有開口,我怎么敢抬頭?”
“郭老二,我們曾經也算是共患難,在你眼中我就這么可怕嗎?我可不會因為賺了點小錢,就忘了自己曾經的出身。”金寶來沉聲道。
如果是別人這么說,林曉可能會相信。
但是從金寶來口中說出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林曉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丁點不敬,下一秒就會變成死人。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門口,那個戴著黑色墨鏡的保鏢正靠在門框上,雙臂抱胸,肌肉虬結的輪廓在陰影里像一座山。
通過三角眼的記憶,林曉認得他——“鐵腕”張魁。
四級異能者,力量系,能徒手捏碎鋼鐵。
真正令他兇名昭著的是,張魁殺人時喜歡直接捏爆對方的頭顱。
在那種紅的白的濺了滿臉的過程中,獲得變態般的快感。
林曉只是小心的把頭壓得更低:“金老板,有事您就直接招呼我就好了,怎么敢連累您親臨這么骯臟的地方?”
“我這人啊就是心善,見不得老兄弟受苦。”金寶來淡淡的說道:“幫我做件事,保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林曉感受到記憶中的三角眼暗自思索:他手下那么多能人,哪個不能辦事?
我這點能力小偷小摸還行,但是能做大事?
怕不是他自己的人被盯死了不方便,所以交給我這個好幾年沒交往的人做?
但林曉根本不敢拒絕,只是小心翼翼的答道:“有事您吩咐就是了,我怎么敢提什么報酬?”
“商業步行街你再熟悉不過了。”金寶來緩緩吐出一口煙圈,雪茄的灰燼簌簌落在桌面上:“那兒有家叫'時光琥珀館'的小店……老板摘走了岳崇光一段很重要的記憶。”
他肥厚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林曉的心尖上。
“我要那顆記憶琥珀……”金寶來的聲音突然壓低:“還有所有接觸過這段記憶的人的名單。”
“明白了,我會盡力的。”林曉忙不迭地點頭,后頸的汗珠滑進衣領。
“咚!”
一聲悶響,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被扔到他腳邊。
拉鏈因為塞得太滿而崩開一道縫隙,里面露出一疊疊嶄新的百元大鈔。
深藍色的票面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扎眼,油墨的清香混著雪茄的焦苦鉆進鼻腔。
林曉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死死盯著那道縫隙,喉結瘋狂滾動,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想要去碰又不敢——那些錢起碼有四十疊,是他當十年小偷都攢不下的數目。
“這是定金。”金寶來漫不經心地彈了彈煙灰,“事成之后,再加五倍。”
林曉的呼吸頓時粗重起來。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荒草叢生的小山坡,歪斜的木牌已經被風雨侵蝕得看不清字跡。
這筆錢,足夠買一塊向陽的墓地,刻上最好的花崗巖墓碑吧?
“謝謝金老板!我這就……”林曉激動道。
“記住。”金寶來突然俯身,雪茄的煙頭幾乎戳到三角眼臉上:“要是走漏風聲……”
他瞥了眼門口的巨漢。
張魁會意地咧開嘴,粗壯的手指在金屬門框上用力一捏。
“咔嚓!”
林曉感覺那仿佛是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
他猛的一哆嗦,但很快又被腳邊的鈔票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緊緊的抱起背包時,那種觸感讓他渾身戰栗。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林曉猛的抽離意識回到現實中,他盯著昏迷的三角眼,終于明白為何這幾個蠢賊突然如此大膽。
他伸手攤開掌心,三角眼的這段記憶匯聚成一顆灰色的琥珀。
當林曉看到這顆記憶琥珀時,他忽然一愣:
不對啊?
我能這么輕松的摘除他人記憶嗎?
有過多次摘除記憶的林曉,很清楚摘除他人記憶時,需要“同頻”和“共情”。
只有他感同身受的體驗當事人的經歷,才能成功摘除記憶。
但這一做法,因為過度沉浸導致巨大的精神沖擊,很容易產生自我認知的混淆。
無論是張先生的記憶,還是岳崇光的記憶,林曉剛共情完時,都一度弄不清楚自己是誰了。
可剛才讀取三角眼的記憶時,林曉只是需要知道發生了什么,根本沒有使用“共情模式”體驗。
因此他才能在過程中,一邊讀取記憶,一邊做出分析。
但他現在驚訝的發現,哪怕是沒有“共情”三角眼,他也成功的摘除了這段記憶,并生成了一顆記憶琥珀。
這樣豈不是可以無視認知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