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焰把他的故事分享完給我,我卻對自己的事情依然還是只字不提。
我不知道從何開口講起,才能顯得我不是在矯情,而是在云淡風輕。
這晚,他總是問我在大學有沒有談戀愛,我都笑著矢口否認。
因為我知道,即使我能完美地將我與河莉的故事再度呈現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徒添傷感,與其撕開傷口給人看,我情愿把它爛在肚子里。
我是很難受,但至少不要給身邊的朋友添麻煩。李焰他,煩心的事情也夠多了,就不要再為我擔心了。
果不其然。
他鋪墊了整整一個晚上,臨了這才說出了他心中最想表達的事情。
他望著星空:“顏啟,要不這個暑假你哪都別去了,陪我去打暑期工吧……”
我說:“啊?打暑期工?打什么樣的暑期工、去哪打哦?”
想起來,我長那么大了,都還沒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正兒八經地去掙過一分錢呢。平時也都閑散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突然讓我去打工,想都不敢想象。
說到底,我們這些所謂的城里人就是太安逸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缺那幾個錢,但我太缺太缺了,總不能無來由地就跟家里人要一萬幾千吧。我想趁著這個暑假掙點錢,偷偷地把債給全部還清掉……可是一個人,你也曉得,我也是第一次去打工,心里也緊張、害怕……”
“可你正值畢業班呢,暑假里學校也不得瘋狂地補課嗎?你如何有時間去打工哦?”
“白天補課,可是晚上不用的啊。”
“所以你想找晚上可以做的零工來著?”
“是的,意思就是如此……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嗎?”
“愿意倒是愿意……只是,去哪找那么合適的工作喲。進廠擰螺絲什么的我又不會……”
“又沒說要去進廠。你放心得了,路子我都找好了,就差你最后的決定呢。你干我就干,你不干我也就自己一個人去干。”
“干的嘛!”看到李焰如此堅決,于是我再二話不說,“擰螺絲也干!陪你!”
“對的嘛!”李焰這才高興起來,繼續鼓動我,“又可以鍛煉累積社會經驗,又可以賺錢,還能消磨打發無聊的時間,多棒呀!”
我心想,對呀,這不正好嗎?——讓自己忙碌起來,時間緊湊起來,那就不用一天到晚為情所困,想著河莉了呀。
“所以,你找到的路子是什么?”于是,我反帶著期待的心情問向李焰。
“顧莎家的燒烤場啊。”李焰看著我道,“這不夏天么,又是暑假的,燒烤生意旺得很,每天去她家那個場子里吃喝玩樂消費的人超級多。顧莎都說了,有時候忙都忙不過來呢。我當時還問她是否還請像我們這樣的臨時暑期工,她滿口就信誓旦旦地說道也就是她隨時開口跟她爸媽一句話搞定的事情,至于我,決定什么時候去都可以。”
“哇,原來顧莎她家是開燒烤場的啊?”我彈了彈手上的煙灰,“不是燒烤攤也不是燒烤店的那種?”
“對啊,燒烤場來著,大得很,還有舞臺表演呢。”李焰甚至羨慕般地說道,“事實上,人家家可不是只有這一個產業,她家還有一座酒樓一座KTV和一個釣魚場呢。”
“臥槽,她家的產業玩得那么花呀?那她豈不是千金大小姐?”我不禁感嘆。
“分明就是千金大小姐嘛。”李焰道,“雖有著千金大小姐的頭銜,卻完全沒有一絲千金大小姐的架勢,她這人好相處得很。”
“如此說來,倒是值得一見。”誰不喜歡和真誠的人做朋友呢對吧。
“那明天我就帶你去找她吧,正好和她再商量商量去她家打工的事情。”李焰拍干凈自己的雙手,起身道,“那今晚就這樣吧,回家了。”
“可以啊。”我也跟著起身,說,“那就各自先回家了。”
李焰嗯了一下,然后就跟我道別。
他走的西邊,我家在南,所以我走的是與之相反的方向。
回到了家中,我把余下的十幾分鐘《風之谷》看完。接著就去淋浴睡覺。
第二天醒來,我同李焰一起去他的學校兜了大半圈,然后再帶上他的女朋友應倩,三個人來到了學校外與顧莎約定好見面的文具店門口。
我站在離他們有五六步之遠的地方開始抽煙,望著路邊的紫荊樹。意外地發現其中一棵上面足足有五只蟬(數得到的),另一棵樹上竟然一只都沒有。
我還在思考為什么呢,差點就解出來答案之際,李焰就喊了我一聲。
他說:“顧莎來了。”
原以為大小姐駕到,出場的方式會非比尋常的壯觀呢——通通所有人都必須要閃開的那種。
結果我瞥了一眼我左手邊的來路,那個傳說中的顧莎竟是踩著共享單車歪歪扭扭地朝我們騎來。
“哎呀,你們快把我接住!”顧莎遠遠地就朝李焰和應倩喊了一句。
李焰和應倩就趕緊地跑過去,幫忙左右扶穩住她的共享單車。
我也隨后走了上前。給了顧莎一個商務性的微笑。
顧莎看到我,知道我大概就是顏啟本人,于是很隨和地就和我擺了擺手,用這種方式代替了「您好」兩個字。
我認真地看了幾下眼前的這個顧莎。發現她體型偏瘦,但皮膚出奇地白,就像怎么曬都應該曬不黑的那種,臉上是清純無邪的笑容,眼睛明亮透徹。
“哎呀,早知道不騎這玩意的,本想著練了幾天,可以好好上路,結果還是不熟練呢。”顧莎從共享單車下來以后就說。
應倩捂著嘴笑道:“聽別人說,得摔一兩次跤的才能學會呢,你這都還沒摔過,算是可以的了。”
“那也是,”顧莎傲嬌地說,“畢竟我那么聰明,哈哈!”那爽朗的笑聲,聽起來讓人覺得也很自在沒心沒肺。
“喏,這就是我的好朋友顏啟,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李焰抓到空隙,對顧莎說道。
顧莎看了看我,點了一下頭,捂嘴笑了一下:“長得還挺帥,這在我家那串簽簽洗碗抬酒什么的會不會太浪費了呀?要不去臺上做駐唱?”
“啊呀,我五音不全,根本不會唱歌,駐唱就免了。呵呵,能有事做就可以,我不挑。”我說。
我剛說完,顧莎似乎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東西似的,靈光一閃,對我和李焰一同說道:“咦?我覺得你們兩個,每個人都可以坑我爹兩份工資耶……”
“哈?”李焰和我同時迷惑。
我心想,什么鬼,坑自己的爹?這顧莎什么操作……
“喏,”顧莎鬼鬼地一笑,對我們兩個道,“你們不是會跳街舞么,每天固定一次出場,燒烤場那兒的舞臺留給你們兩個進行街舞節目表演,別的時間又可以幫忙做別的事,那不就可以拿兩份工資了咯!”
“呃,這樣似乎……不太合適吧?”李焰略顯難為情地說。
耿直如我,也跟著愚蠢地說道,“上臺表演也占用了打工的時間啊,這樣一來,上臺表了演,就必定會少做了很多的該做的功夫……”
“這個你們就不用太擔心啦,我爹另外請人還更貴呢!你們聽我的就是,我去說就好啦!”顧莎再一次爽朗地說。
李焰眼望望我,我也眼望望他。真沒想到,這顧莎如此重情重義,對李焰不計前嫌般地友好特殊待遇也算了,連對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都那么豪爽豪邁,這胸襟女子之中也算少見。
默許了半刻之后,我又在想,如此內外兼修的大小姐,竟然原來也有她得不到的人啊……
真有點興趣想知道,這群小朋友之中,芮祈又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