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發亮時,李硯正蹲在假山下數螞蟻。他懷里揣著本牛皮封面的冊子,筆尖蘸著剛磨的松煙墨,冊子上已經記了半本——“三月初七,姐姐用雷劈斷海棠樹,樹皮焦黑如炭;三月十二,捏碎玉碗時指節泛白,玉屑飛濺三尺;四月初一,掀兵部侍郎桌子時,桌腿嵌進地磚半寸……”
“二哥,你又在寫姐姐的‘暴行錄’?”李珩抱著個錦盒從月亮門跑進來,玉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暈。這是皇后新賞的和田玉冠,他昨日在御書房炫耀了三回,連太傅都夸“溫潤如玉,有皇子氣度”。
李硯趕緊把冊子往身后藏:“什么暴行錄,這是‘異能觀測日志’。父皇說姐姐的力氣得記著,免得哪天拆了太和殿都沒人提前預備?!?/p>
話音剛落,假山后突然傳來“轟隆”一聲悶響。像是巨石被生生劈開,又帶著碎石滾落的脆響。李珩嚇得手一松,錦盒“啪”地掉在地上,玉冠滾出來,在青石板上磕出個小豁口。
兩人顧不上撿玉冠,扒著假山石縫往前湊。就見上官婉兒正站在那座丈高的“望岳假山”前,右手還維持著揮拳的姿勢。原本渾然一體的太湖石,此刻從頂到底裂了道兩指寬的縫,裂縫里嵌著的幾株文竹被震得連根拔起,碎石子滾了滿地,其中一塊竟彈到了十步外的蓮池里,濺起半尺高的水花。
“姐姐!”李珩眼睛亮了,“你這拳比昨日劈柴還厲害!”
上官婉兒活動著手腕,骨節發出輕微的脆響。她穿了身月白騎裝,袖口束得緊緊的,露出的小臂線條利落——這是她讓尚衣局改的,原主那些拖拖拉拉的襦裙,打拳時總絆腿?!白蛉漳强美匣睒涮啵瑳]勁。”她彎腰撿起塊拳頭大的碎石,捏了捏,石頭竟在她掌心碎成粉末,“這假山石頭夠硬,剛好活動筋骨。”
李硯趕緊翻開冊子,筆尖在紙上飛快滑動:“四月十六,姐姐一拳裂假山,裂縫長約丈余,碎石飛濺范圍十步。異能強度評估:裂石。”他寫得太急,墨汁滴在紙頁上,暈成個小黑點。
上官婉兒湊過來看,指著“異能強度”四個字笑:“還挺專業。不過這不算異能,就是力氣大點。以前在末世,比這硬的喪尸頭骨我都能砸碎。”
“喪尸頭骨是什么?”李珩蹲下來,用手指戳了戳假山裂縫,“比和田玉硬嗎?”他想起自己剛磕壞的玉冠,突然有點心疼——早知道姐姐喜歡砸硬東西,還不如把玉冠給她當靶子。
“比你那玉冠硬十倍?!鄙瞎偻駜喉樖秩嗔税阉念^發,瞥見地上的錦盒,“玉冠磕了?”
李珩剛要點頭,就見上官婉兒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兵器架——那是皇帝怕她總劈樹,特意讓人搬來的,放了些鈍劍、木槍,讓她“練練手”。她彎腰從架下拖出塊青灰色的石頭,看著足有半人高,石面光滑,是內務府新采來的青石,本要用來刻御花園的石碑。
“這石頭夠硬?!彼牧伺氖?,對李珩招手,“你那玉冠不經砸,以后戴這個?!闭f著突然揚手,右拳帶著風聲砸在青石上。
“砰——”
一聲悶響震得人耳朵發麻。李硯手里的筆“啪”地掉在地上,李珩下意識捂住耳朵。再看那青石,竟從中間裂成了兩半,斷面齊整,像是被巨斧劈開。
旁邊澆花的宮女“哎呀”一聲,手里的銅壺摔在地上,水灑了一地。負責看管假山的老太監更是張大了嘴,胡須都在抖——那望岳假山是先帝時造的,用了二十年都沒裂過,怎么長公主一拳就……
“姐姐!”李珩反而興奮起來,跑到青石邊摸裂縫,“這比玉冠厲害多了!能擋箭嗎?”
“擋箭得用鐵甲?!鄙瞎偻駜核α怂θ^,指節紅了點,卻沒傷著,“不過這石頭抗揍,你要是再被李硯欺負,抱著它當盾牌?!?/p>
李硯急了:“我什么時候欺負他了?上次他偷太傅的點心,還是我替他背的鍋!”
“那是你自愿的。”李珩沖他做了個鬼臉,又轉向上官婉兒,“姐,你還能砸更硬的嗎?我聽說國庫有塊墨玉,比這青石還硬……”
“不準去國庫?!鄙瞎偻駜呵昧饲盟哪X袋,“父皇昨天剛把國庫鑰匙藏枕頭底下,你想去挨揍?”
正說著,遠處傳來太監的尖嗓子:“陛下駕到——”
三人轉頭,就見皇帝穿著常服,被一群內侍簇擁著走來,手里還拿著個小冊子,邊走邊念叨:“……十七,藏好國庫鑰匙,尤其防三皇子;十八,給假山加層護板,免得被婉兒拆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皇帝的話卡在喉嚨里。他盯著裂成兩半的假山,又看了看地上的青石,最后目光落在上官婉兒發紅的指節上,嘴角抽了抽:“婉兒,你……又在練什么?”
“練拳頭。”上官婉兒理直氣壯,“以后要是有刺客,我一拳就能把他打飛。”
李硯趕緊把日志遞過去:“父皇,我記錄了姐姐今日的強度,已經能裂石了?!?/p>
皇帝接過冊子,看著上面“裂石”兩個字,又抬頭看了看那座裂了縫的假山,突然嘆了口氣,在冊子上添了一行:“十九,御花園假山更換為花崗巖;二十,給婉兒準備鐵手套,免得砸石頭傷了手?!?/p>
李珩湊過去:“父皇,那青石能給我嗎?我想讓工匠把它雕成盾牌?!?/p>
皇帝扶著額頭:“拿去拿去。還有你那玉冠,別戴了,讓尚衣局給你打個鐵盔——跟你姐姐那頂一樣的?!?/p>
上官婉兒聽到“鐵盔”,眼睛亮了:“父皇英明!鐵盔比玉冠結實,上次我在軍營見的鐵盔,能擋住木箭呢?!?/p>
皇帝沒接話,只是盯著那裂成兩半的青石,突然低聲對身邊的總管太監說:“去,把工部尚書叫來。讓他給太和殿的柱子加層鐵箍——以防萬一?!?/p>
總管太監趕緊應了,心里卻在嘀咕:以前是防刺客,現在是防長公主,這陛下當得也太不容易了。
李硯撿起筆,在日志末尾補了句:“父皇今日新增兩條防姐姐措施。另,三皇子請求將裂石制成盾牌,姐姐建議他戴鐵盔?!睂懲晖低悼戳搜凵瞎偻駜?,見她正和李珩討論怎么給青石盾牌刻花紋,突然覺得,這日志怕是要寫滿一整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