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更近道了聲謝，拔腿就往三號樓跑。他一邊跑一邊拿出手機，不死心地再次撥打蘇心悅的號碼，依舊是關機提示。

電梯人多，他等不及，直接沖向樓梯間，一口氣跑上五樓。

生殖醫學中心的指示牌出現在眼前。他沖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不算大的等候區。里面坐著不少人，但他快速掃視了一圈，沒有蘇心悅，也沒有趙子宇！

難道已經進去了？

林更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沖到護士站，抓住一個正忙著整理資料的小護士：“你好！請問蘇心悅在嗎？她是不是剛進去做手術？”

小護士被他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翻看記錄：“蘇心悅？我看看……嗯，是有一個叫蘇心悅的，剛剛進去了。”

“剛進去？哪個手術室？”林更近急忙追問。

“先生，對不起，手術室家屬不能……”

“我是她丈夫！”林更近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睛因為急怒而有些發紅，“我必須見她！馬上！”

小護士被他的氣勢震懾住，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規定……”

“帶我去找她！”林更近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年長些的護士長走了過來，皺著眉問：“怎么回事？”

小護士連忙解釋：“護士長，這位先生說是蘇心悅的丈夫，要找她……”

護士長打量了林更近一眼，語氣嚴肅：“先生，這里是手術區域，病人正在進行手術，請您在外面等候。”

“等候？”林更近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她是被騙來的！你們不能給她做手術！”

護士長眉頭皺得更緊了：“先生，我們是正規醫院，所有流程都是合法的，病人也是自愿簽署了同意書的。如果您有什么疑問，等手術結束后再和您的妻子溝通。”

自愿？林更近想到蘇心悅在電話里那疲憊又疏離的聲音，想到她掛斷電話并關機的舉動，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那真的是自愿嗎？

他看著緊閉的手術室指示燈，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了上來。

他突然覺得很可笑。自己像個瘋子一樣沖過來，是為了什么？阻止？質問？然后呢？強行把她拖走嗎？她既然能走到這一步，簽下那份“自愿”的同意書，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對啊，她選擇了。

那就成全她們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冷漠。他一直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眼中的紅血絲似乎也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離婚，必須離婚。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門，眼神里再沒有了焦灼和憤怒，只剩下一種決定剝離什么的決絕。他轉過身，也沒有再看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就那么一步一步，安靜地往外走。

他的腳步不快，甚至有些沉重，但每一步都異常堅定。

他沒有再沖下樓梯，而是按了電梯。等待電梯門打開的短暫時間里，他面無表情，像一尊逐漸冷卻的雕像。

回到停車場，找到自己胡亂塞著的車。發動引擎時，不再是來時的咆哮，聲音平穩得近乎冷漠。他將車開出醫院，匯入車流，窗外的喧囂似乎都與他隔絕開來。

回到家，屋子里還殘留著他沖出去時的混亂氣息。他沒有理會，徑直走到書房，打開了電腦。屏幕的光映著他沒什么血色的臉。

他新建了一個文檔，手指在鍵盤上敲擊，沒有絲毫猶豫。

“離婚協議書”

幾個字清晰地出現在屏幕中央。

他一條條地寫著。關于財產分割，寫得很簡單：婚后共同財產，各自名下的歸各自所有。

位于市中心的那套公寓，是婚前他個人全款購買，自然歸他。其他的，似乎也沒有什么值得爭議的了。

他們之間，原來簡單到一份協議就能切割干凈。

寫完，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點擊了打印。

打印出來后，林更近拿起筆，在末尾乙方的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跡清晰，沒有絲毫顫抖。

他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工整地放在了餐廳的桌面上，那個蘇心悅每天都能看到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他感到一陣空茫。憤怒和心痛之后，是無邊無際的疲憊和空虛。他需要找個人說說話，或者，只是喝一杯。

他拿出手機，翻找出通訊錄里的一個名字——李成星，他大學同學，也是留在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電話接通了。

“喂，成星。”林更近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很平靜。

“喲，更近？今天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李成星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爽朗。

“有空嗎，出來喝酒。”林更近無精打彩的說道。

李成星頓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他語氣里的不對勁：“怎么了，出啥事了，行啊，老地方？”

“嗯。”

掛了電話，林更近換了件干凈的T恤，拿起車鑰匙，再次出門。

半小時后，在一家他們常去的土菜館里，林更近和李成星碰了杯。昏暗的燈光下，林更近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說吧，怎么了？你這狀態，像是剛被人從水里撈出來又扔進火里烤了一遍。”李成星喝了口酒，看著他。

林更近沉默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心里的那股寒意。

他放下酒杯，看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緩緩開口：“我準備離婚了。”

“噗——咳咳咳！”李成星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你說什么？！離婚？你跟蘇心悅？開什么玩笑！”

林更近沒說話，只是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李成星看他這副樣子，知道不是開玩笑，臉上的驚訝慢慢變成了凝重：“到底怎么回事？你們倆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前段時間不還說在備孕？”

提到備孕，林更近的眼神冷了幾分。他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他省略了那些激烈的情緒，只陳述事實，但語氣里的冰冷和疲憊，卻比任何控訴都更讓人心驚。

李成星聽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咳咳……你的意思是，蘇心悅她……她打算瞞著你，去了生殖中心，可能是……給別人生孩子？！”

他覺得這事兒太離譜了，簡直像天方夜譚，“報恩？她給那個趙子宇生孩子……”

“是。”林更近打斷他，聲音沒什么起伏，“是不是很可悲。”

李成星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印象里的蘇心悅，雖然有時候有點小作，但總體溫婉可人，怎么也想不到會做出這種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