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悅心里咯噔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我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這樣既能讓你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會影響到我現在的家庭，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趙子宇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只是那聲音里再沒有了之前的虛弱和委屈，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嘲諷的意味。

“心悅，”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的心意？”

蘇心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最擔心的事情，似乎正在發生。她試圖穩住自己：“子宇哥，我知道啊，你想有個孩子，延續生命。代孕……”

“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趙子宇猛地打斷她，聲音里充滿了壓抑的激動和某種偏執，“你不是說你會說服你老公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我一開始也是想到別人，但是我聽說她們有些帶隱形疾病，就算生下來，我怕后面長不了，所以我才找到你，你就這么無情嗎？”

蘇心悅被他這番話震得有些發懵，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子宇哥……”她艱難地開口，“我們可以幫你找個健康的代孕女人……”

“心悅，我之前找過，但是健康無隱形的疾病的人很難。”趙子宇的聲音帶著悲傷，“如果不是沒錢，誰會愿意做代孕，你說是不是，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是相知相識的女孩！”

蘇心悅只覺得一股難受從心里涌出，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子宇哥，”蘇心悅的聲音冷得像冰，“對不起，原來你是想到這么多。”

“心悅，”他聲音放低，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語調，“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可是，心悅，我……我時間不多了，我也不知道還能找誰……”

蘇心悅閉了閉眼，將手機從耳邊拿開少許，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聲音里令人不適的粘膩感。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胸口翻涌的情緒。

然而，她張了張嘴，那句決絕的話卻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是那句“時間不多了”嗎？

還是潛意識里，那份從小到大被灌輸的“有恩必報”在作祟？她不知道。她只覺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裹了自己。

“子宇哥，”她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我知道了。”

這句“我知道了”，輕飄飄的，卻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知道了他的算計，知道了他的自私，也知道了……他此刻試圖用生命最后時光進行的道德綁架。

電話那頭的趙子宇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短暫的停頓后，壓抑的、帶著水汽的哽咽聲清晰地傳了過來。

“心悅……嗚……”他開始低聲哭泣起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醫生說……說最多只有半年……嗚嗚……而且……而且這種事........“

"誰也不能保證一次就能成功啊……如果不成功，可能……可能還要多試幾次……我怕……我怕來不及……嗚嗚嗚……心悅，我……只有這半年時間了……”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充滿了絕望和恐懼，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子，重重地敲打在蘇心悅的心上。

那哭聲里有真實的恐懼，或許也有精湛的演技，但此刻，蘇心悅已經無力分辨。

她只覺得那哭聲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她越纏越緊，讓她喘不過氣。

半年的時間……一次不成功還要多試幾次……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攫住了她。是憐憫嗎？或許有一點。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上的窒息感，一種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的煩躁和沖動。她受不了這種糾纏，受不了這種令人作嘔的拉扯。

“子宇哥……”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你……你別這樣……”

電話那頭的哭聲頓了一下，隨即變成了更加凄切的抽泣。

最終，那份不忍，或者說，那份想要逃離這種折磨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好了……別哭了。”蘇心悅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對這場鬧劇的最終判決，“我答應你。”

電話那頭的哭聲戛然而止。

蘇心悅停頓了一下，穩了穩心神，用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語氣補充道：“過兩天……過兩天我們就去做手術。”

空氣仿佛凝固了。

幾秒鐘后，趙子宇帶著濃重鼻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感激的聲音響起：“真……真的嗎？心悅？！”

“嗯。”蘇心悅淡淡地應了一聲，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謝謝！謝謝你！心悅！！”趙子宇的聲音激動得有些變調，語無倫次地重復著，“謝謝你肯幫我！謝謝……我……我太激動了……謝謝……”

蘇心悅沒有回應他的感謝，她只是默默地聽著，過了一會她掛斷了電話。

房間里恢復了寂靜，只有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回響。

......

兩天后，四月一日。

愚人節，空氣里卻沒什么輕松的玩笑意味。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在蘇心悅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一夜沒怎么睡好，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

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樓下就傳來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蘇心悅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到了趙子宇那輛熟悉的轎車。

他今天穿得格外精神，一件淺灰色的休閑西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正抬頭往樓上看，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急切的期待。

蘇心悅放下窗簾，轉身拿起沙發上早已準備好的小包。里面只有手機、錢包和一包紙巾，輕得像沒什么分量，卻又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門鈴是時響起。

蘇心悅開了門，趙子宇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容，那笑容燦爛得有些晃眼。“心悅，早！準備好了嗎？”

“嗯。”蘇心悅點了點頭，側身讓他進來。

趙子宇卻沒進門，只是站在門口，搓著手，語氣里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感激：“我們直接走吧！時間……時間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