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沒有盼著你死……”她的聲音發著抖，聽起來可憐極了。

“對，你沒有朌著我死，你只是在等我死而已。”趙子宇替她把話說完，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趙子宇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再看她。

“趙子宇，你不能這么曲解我，”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更加委屈了，“我做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為愛你啊！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怎么會愿意給你生孩子？”

“愛我？”

趙子宇重復著這個字，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發音，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從喉嚨深處滾出來，干澀、沙啞，在這片死寂的客廳里回蕩，像是砂紙在摩擦著人的耳膜，說不出的難聽和怪異。

蘇心悅被他笑得心里發毛，眼淚都忘了往下掉。

“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愛。

”趙子宇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抬起頭，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里，是蘇心悅從未見過的，一片荒蕪的嘲弄。

“你的愛，就是給我一筆錢，給我打一針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針，然后心安理得地規劃我死后的生活？”

“你的愛，就是在我面前為別的男人哭得肝腸寸斷，然后轉過頭對我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蘇心悅，你管這個叫愛？”

他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蘇心悅的臉上。

她那套自以為是的邏輯，被他毫不留情地撕開，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自私的內核。

“我不是！我不是那樣的！”蘇心悅拼命地搖頭，試圖辯解，“給你生孩子，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嗎？我一個女人，我愿意為一個男人生孩子，就是因為我愛他啊！”

這是她最后的，也是她認為最堅不可摧的理由。

然而，這個理由在趙子宇聽來，卻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嗎？”他輕輕反問，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蘇心悅下意識地向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

趙子宇看著她，臉上甚至浮現出一抹極淡的，近乎于殘忍的笑意。

“為我生個孩子？”

他重復著她的話，尾音微微上揚，像是在品味一個荒唐透頂的笑話。

蘇心悅被他看得心慌，卻還是抓著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點頭。

“對！為你生個孩子！我們的孩子！”

她強調著“我們”兩個字，仿佛這能證明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牢不可破的聯系。

“然后呢？”趙子宇又問，依舊是那種平靜到令人發指的語調。

“然后……然后我會把他撫養長大，我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個多么好的人……”蘇心悅急切地描繪著她腦海中的藍圖。

“是嗎？”趙子宇打斷了她。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皮鞋的鞋尖幾乎碰到了她的裙擺。

蘇心悅徹底貼在了墻上，冰冷的墻體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孩子，從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他的聲音很平，陳述著一個事實。

“我會加倍愛他！我會把我們兩個人的愛都給他！我會讓林更近愛他！把你缺失的父愛補全！”

他俯下身，迫使蘇心悅不得不仰起頭，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姿態看著他。

“你告訴他，他的父親很愛他。他的父親，在生命最后的幾個月懷上了他。”

“你告訴他，他的母親也很愛他的父親。可他的母親，在懷著他的時候，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為了另一個男人哭得死去活來。”

“蘇心悅，你告訴我，這是哪門子的愛？”

蘇心悅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所有的語言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不……不是那樣的……”她的辯解虛弱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那是哪樣的？”趙子宇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是我誤會了你，你其實沒想過等我死后就去找前老公？”

蘇心悅的嘴唇哆嗦著，”難道我給你生了一個孩子，就要給你守寡一輩子？要不是你說你沒多少時間了，我怎么可能和我老公離婚給你懷娃，你有什么理由怪我？“

蘇心悅終于把心里最深處、最不堪的算計，用最理直氣壯的語氣，吼了出來。

吼完之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像是被自己話語里的直白和冷酷嚇到。

空氣凝固了。

趙子宇一直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卻奇異地松弛了下來。

他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那股子要把人逼到絕路的銳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個干凈。

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蜷縮起來，極其痛苦地蹲了下去。

喉嚨里發出壓抑的、不成調的嗬嗬聲，仿佛正承受著什么看不見的酷刑。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心悅腦子里的空白瞬間被恐慌填滿。

她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最純粹的恐懼。

他不能有事。

至少現在不能。

“子宇！”

她沖了過去，想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子宇，你怎么了？你別嚇我！”

她的手剛碰到趙子宇的胳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開。

“別碰我！”

他嘶吼著，聲音沙啞得像是破掉的風箱。

蘇心悅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我……我幫你叫醫生！我馬上叫醫生！”

她慌亂地去摸自己的手機。

“蘇心悅。”

趙子宇抬起頭，埋在臂彎里的臉看不真切，只有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你走。”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決絕。

“你趕緊走。”

“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不走！”蘇心悅的眼淚又涌了上來，這一次是急的，“你都這樣了，我怎么能走？”

她不明白，一切怎么會變成這樣。

明明前一秒，他還好好的，用最傷人的話語凌遲著她。

為什么下一秒，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子宇，子宇，你是怎么了，你頭怎么了，頭很痛嗎？”她語無倫次地問著，試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