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和的事情，可以不必大肆宣揚，但本人總是要知道的。

謝昭不打算真的什么都不說，他這個妹妹，他太了解了，哪怕到了這個地步，骨子里也依舊傲氣，現在已經付出了代價，且不可挽回了，他們都知道，只有到了這一步，謝清和才會愿意去得這個神明給予的好處。

謝昭坐在公主府里，看著公主府的一草一木，從前，謝清和的性子最為張揚熱烈了，可入京之后，她卻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個公主府，就連京城的百姓都避之不及，像是一處陰冷的墓地一樣。

謝昭聽別人這樣說過，一向被自己父皇壓著，被先生要求當一個仁厚的太子，可那一次，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謝昭坐在這等了許久，才終于等到謝清和出現。

“大哥，你怎么來了？”

謝昭看著走過來的妹妹，面上是厚重的面紗，將自己的一張臉遮擋的嚴嚴實實，只能瞧見一雙眸子，也不復從前那般清透，倒像是個暮氣沉沉的老人一般。

謝清和的聲音有些沙啞，那是久未開口的緣故。

“帶你出門。”

“大哥，你何必要為難我呢？”謝清和今日本也不想見謝昭，但她知道，自己大哥是個非常執著的人，她若是不見，大哥就能一直等著她。

所以她才會來見大哥一面。

“大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別逼我了，大哥。”

她剛這樣的時候，也出過門，然后得到了什么，是那種驚懼的，厭惡的，避之不及的眼神，哪怕她當初受傷是為了那些百姓。

她努力了無數次，可卻被旁人的眼神打擊了一次又一次，她也終于倦怠了這樣的試探，哪怕她現在成了公主又能如何？

也不過是讓百姓多了一層懼意罷了。

“你還沒有見過神女娘娘吧。”謝昭看著自己妹妹，聲音溫和了許多，“今日，大哥帶你去見一見神女娘娘，好嗎？ ”

謝清和當然知道神女降臨大宣，她雖將自己困在公主府，但外面發生了什么，他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她的父母兄長，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當初謝家已經找了全天下能找到的所有神醫，可卻始終沒有醫治的法子，那個時候有人說，除非老天開眼，神明出手。

一次次，一日日，謝清和親自磨滅了自己那一點希冀。

誰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會有神女自那虛無縹緲的神界應了凡人所求，落入紅塵之間。

謝清和知道，父皇母后希冀神女可以救她。

原本，謝清和也是渴盼的，直到她聽說了神農的糧種，她枯坐在公主府，想了很多很多，然后告訴自己，這就是命。

不過是將生出的希冀重新掩埋罷了，落滿傷痕的地方，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大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不再提起這件事了。”謝清和低著頭，生出幾許煩躁來。

謝昭安安靜靜的看著她，一直到謝清和察覺出了些不對勁，“發生什么了？”

“哪怕是孤，也要承認，韓子瑜那個人啊，從前讓人萬般瞧不上的人，兜兜轉轉，除了他，竟是沒有人能配得上孤的妹妹了。”

謝清和握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想起那個人來爬公主府的府墻，那么認真的同她說，“怕什么，不是還有我嗎？我娶你。”

但謝清和不想，娶一個毀容的公主，對前途無量的韓子瑜來說，沒有好處，只有壞處，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了，當了她的駙馬之后，韓子瑜要面對多少麻煩和流言蜚語。

“大哥，他做了什么？”

謝清和的聲音陡然帶上了幾分急切，謝昭覺得自己也算是心里有數了，看來也不是全無情意。

他這么好的妹妹，便宜韓子瑜了。

“還能做什么？大抵就是做了身為凡人最膽大妄為的一件事了吧，韓子瑜，他去同那位神女娘娘做了一個交易。”

同神祇做了一個交易？

謝清和張了張嘴，看著謝昭，像是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也或許是沒有聽明白她大哥說的是什么意思。

半晌之后，謝清和才反應過來，茶杯落在桌子上，青瓷和大理寺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謝清和捂住自己的雙眼。

“他是笨蛋嗎？”

謝昭笑了笑，“或許吧，走吧，馬車就在外面等著。”

謝清和終于走出了公主府，一輛馬車停在公主府面前，趕車的人看到她，露出一個笑來。

謝清和快步走上前，一把拽住韓子瑜的手，手背上的印記，依舊清晰。

“你腦子有病嗎？”謝清和吼他，韓子瑜抿唇笑了笑，看著她，“神女娘娘會喜歡你的。”

謝清和張了張嘴，松開手，扭頭上了馬車，“我不想和笨蛋說話。”

竹林之中，姜蕪捻著一枚棋子，棋子如白玉一般，卻又不同，光都能從其中透出，靈澤坐在神女娘娘對面，一臉認真的下棋。

房門之上響起了一陣鈴聲，靈澤轉過頭，“神女娘娘，有人來了。”

“嗯，去念書吧，夫子明日不是要考校你嗎？”

靈澤去書房念書了，姜蕪才讓系統放出監控畫面來，以防萬一，畢竟神女無所不知，所以，她在竹林里面安了個可視門鈴，還有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

畢竟，系統的雷達只會被攻略目標觸發，剩下的，還是要她自己來才行啊。

謝清和跟在謝昭和韓子瑜身后踏入了竹林，謝昭同妹妹解釋著，“這里只有一條路，神女愿意見我等的話，走過去便是神殿，神女不愿見的話，我等就會被困在這里。”

謝清和先聽到了風鈴的聲音，像是一曲樂，然后就是傳說中的神殿，乍看之下，除卻更精美一些，好似就是隱在山林之中一座平平無奇的院落，但仔細看過去，每一樣都是巧思，平平無奇，卻不是人間應有的。

“來了。”

神女抬起眼看著他們，好漂亮的眼睛，這是謝清和涌上心尖的第一個想法。

“坐吧，謝清和。”

這就是神女嗎？只是念一個名字，便讓凡人心悸。

姜蕪看著她的攻略目標之一，大宣公主，謝清和。

“你打算在吾面前也如此嗎？”

神女看了一眼謝清和臉上厚重的面紗，謝清和忍不住伸手摸上自己的面紗，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面紗的存在，自從她打碎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所有鏡子之后，就極少摘下面紗了，就連她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現在有一張多丑陋的臉。

“我只是擔心，嚇到神女娘娘，神女娘娘應是已經知曉，我如今這張臉，實在是不堪入眼。”

旁邊的謝昭和韓子瑜，神色都有些不好看，什么時候，這樣的話，竟然會從謝清和口中說出了。

神女沒說話，謝清和摘下面紗的時候，手指都在顫抖，面紗終于被她扯了下來。

神女眼中毫無波動。

“神女娘娘不覺得，我這般丑陋不堪嗎？”

神女打了個哈欠，嗤笑了一聲，看著謝清和，“小公主，皮囊這種東西，還入不了吾的眼。”

謝清和剛才沒敢去看神女娘娘的雙眼，聞言不自覺的抬眼去看，那雙眼，依舊流光溢彩，她卻瞧見了其中的平和，她這個人，這張臉，沒有讓眼前的神祇泛起些許波瀾。

“話說起來。”

神女饒有興致的開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天庭的神仙，有容貌絕倫的，也有那猴臉雷公嘴的，倒是后者更受凡人敬重喜歡。”

神女伸出手。

“謝清和，這么漂亮的眼睛，吾倒覺得，頗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