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第一會議中心的報告廳內,燈光如晝,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與咖啡混合的味道。
這里是市衛(wèi)健委召開“腫瘤治療藥物安全評估研討會”的主會場,匯聚了全市乃至周邊省份最具影響力的醫(yī)學專家、藥企代表、科研機構負責人以及衛(wèi)生系統官員。
林修遠身著整潔的白大褂,胸前別著一枚小小的院徽——那是他作為青年醫(yī)生代表列席的身份象征。
他坐在后排靠過道的位置,神情平靜,但眼神卻如同一把淬火的手術刀,鋒利而冷靜。
蘇晚照坐在更后一排,手中握著一部手機,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她知道,今天不僅是林修遠的一次學術發(fā)言,更是一場正面交鋒的開始。
主持人是位年逾六十的老教授,曾參與多項國家級新藥評審,聲望極高。
他清了清嗓子:“下面,請來自江城市人民醫(yī)院的青年醫(yī)生林修遠發(fā)言。”
全場目光投來,帶著好奇、懷疑甚至輕蔑。
林修遠起身,穩(wěn)步走上講臺。
他的步伐不快,卻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
他打開投影儀,屏幕上赫然出現一張柱狀圖:
康泰抗癌靈臨床數據對比分析
“各位專家,我今天想談的是‘康泰抗癌靈’的真實療效。”林修遠聲音平穩(wěn),語速適中,“根據我對全國范圍內32家三甲醫(yī)院2010年至今的臨床反饋數據進行統計,該藥物對晚期非小細胞肺癌患者的客觀緩解率僅為12.3%,遠低于貴公司宣稱的68%。并且,在使用過程中,患者肝腎毒性發(fā)生率高達41%,其中重癥反應者占比超過17%。”
話音落下,整個會場瞬間炸開了鍋。
低聲議論此起彼伏,有人皺眉,有人震驚,也有人露出譏諷的笑容。
陳明輝猛地站起,臉上浮現出怒意:“你一個實習醫(yī)生懂什么藥理?這些數據你怎么得來的?有沒有經過倫理審查?”
林修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點擊鼠標,切換到下一頁幻燈片,上面引用了一篇發(fā)表于《中華腫瘤雜志》的論文,并附有詳細的數據來源和處理邏輯。
“這是從貴校主審期刊引用的論文數據中反推得出的結論,”林修遠語氣淡然,“請問您如何解釋這組數據與貴公司宣傳之間的巨大差異?”
陳明輝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額角青筋跳動。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就在此時,一陣低沉卻清晰的聲音在主席臺方向響起——
“……刪除不良反應記錄,不能影響我們三期臨床的申報進度……你們懂怎么處理吧?”
眾人紛紛轉頭尋找聲源,只見蘇晚照低頭坐在后排,手指輕輕滑動屏幕,音頻正在悄然播放。
那是周曉蕓偷偷錄音的趙宏圖電話內容。
會場上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天宇皺眉看向身旁的劉國棟,后者臉色陰晴不定。
劉所長昨晚剛接到趙宏圖的威脅電話,沒想到此刻證據竟被當眾曝光。
“夠了!”主持老教授重重拍案,“請維持秩序!這種未經證實的錄音資料不得作為證據使用!”
可沒人再聽他的了。
一位年輕研究員低聲說:“如果錄音是真的……那豈不是說明他們早知道藥物有問題?”
另一位專家則盯著林修遠的圖表,若有所思:“數據確實存在異常……我們是不是太輕信康泰的臨床報告了?”
林修遠站在臺上,靜靜地環(huán)視全場,眼神堅定如初。
會議結束后,人群尚未完全散去,一道身影悄然走到他身后。
“林醫(yī)生。”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
趙宏圖來了。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藏著冰冷的殺意。
“你真的以為能扳倒我們?”他低聲道,“你不過是個實習生,而我們是整個醫(yī)療體系的一部分。”
林修遠轉身,直視對方眼睛,嘴角微揚:“那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你們的根深蒂固,還是我的真相更硬。”
雨還在下,夜未央。
趙宏圖站在林修遠面前,笑意不達眼底。
他身后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林醫(yī)生。”他聲音溫和,“你今天的表現很精彩。”
林修遠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站著,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眼神冷得像手術刀下的冰臺。
趙宏圖繼續(xù)道:“你知道嗎?我們康泰集團每年贊助多少個醫(yī)學研究項目?有多少專家教授是我們長期合作的對象?你今天這一出戲,不過是在一群老人面前撒了一把鹽。他們最多皺皺眉頭,不會動我們一根汗毛。”
林修遠嘴角微揚,卻毫無笑意:“你錯了,我不是來討好他們的。我是來講真相的。而且——”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我不止講一次。”
趙宏圖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恢復如初:“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有些事不是靠聰明就能解決的。比如……你的未來。”
“我的未來?”林修遠輕笑一聲,“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你說,我還會怕什么?”
趙宏圖眼神微變,瞇起眼睛:“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你們的假藥、你們的謊言、你們背后的黑幕。”林修遠緩緩說道,“你們以為我只是一個實習生?那是因為你們不知道我曾經是誰。”
空氣陡然凝固。
良久,趙宏圖收回笑容,語氣變得低沉:“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撼動整個醫(yī)療體系?別天真了。這個體系是你們這些人建立的,也是被你們這群人維護的。你不配挑戰(zhàn)它。”
“我不配?”林修遠眼神鋒利如刃,“但我配守護醫(yī)者的底線。”
趙宏圖冷笑一聲,轉身離去,背影消失在昏黃的走廊盡頭。
他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簡單的麻煩,而是必須立刻鏟除的威脅。
與此同時,在醫(yī)院行政樓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內,秦天宇正坐在辦公桌前,手里捏著一張紙條。
那是副院長剛剛打來的電話內容摘要:“讓那個實習醫(yī)生撤回發(fā)言內容,否則后果自負。”
他盯著那幾個字,眼神復雜。
他曾是林修遠的導師,也曾親眼看著這位年輕醫(yī)生在手術臺上完成一場場不可能的奇跡。
他知道林修遠的才華,也明白他說的數據并非空穴來風。
但此刻,他夾在體制與良知之間,進退維谷。
窗外雨聲漸密,辦公室內的氣氛壓抑至極。
他緩緩拉開抽屜,拿出一張信紙,提起筆,寫下一行字:
“醫(yī)者,不能昧良心。”
然后,他在落款處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辭職信靜靜躺在桌上,像一塊石頭壓在他心頭,卻也帶來一絲久違的輕松。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會議中心,低聲喃喃:“小林啊,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深夜,林修遠回到宿舍,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是一條匿名短信:
【別再查下去了,否則后果自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迅速打開聊天記錄界面,將這條信息截圖,并附上一句話:
“如果我出事,請將此截圖發(fā)往各大媒體平臺,同時上傳至匿名論壇賬號@醫(yī)界真相追蹤。”
發(fā)送完畢后,他將手機放在桌上,目光深邃而冷靜。
趙宏圖不會善罷甘休,康泰更不會輕易放手。
但他也不是孤軍奮戰(zhàn)。
他的背后,有蘇晚照、有陳明輝心中尚未熄滅的良知、有那些對真相仍抱有希望的研究者和醫(yī)生。
更重要的是,他有前世30年的經驗、未來的醫(yī)學科技,以及改變整個醫(yī)療體系的決心。
他站起身,走向窗邊,望向外面淅瀝的小雨。
夜色沉沉,烏云翻涌。
可他知道,風暴才剛開始醞釀。
次日清晨,林修遠接到市衛(wèi)健委通知,要求他參與一項由多院聯合開展的腫瘤治療新藥評估課題。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也將是他深入康泰內部的第一步。
他走進腫瘤科藥房,例行查看藥品庫存。
手指不經意間掠過一瓶標有“康泰抗癌靈”的注射劑。
他微微一頓,
下一秒,他悄然將瓶子取下,放入隨身攜帶的樣本箱中。
“偽裝成罕見病研究用藥。”他心中默念。
真正的反擊,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