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子府內(nèi)。

燭火幽幽，映得胡亥那張精致的臉半明半暗。

他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撥弄著一枚青銅蜘蛛，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底卻冷得像淬了毒。

“老師。”

他忽然開口，嗓音甜膩如蜜，卻讓人脊背生寒。

陰影處，趙高無聲無息地浮現(xiàn)，蒼白的面容上掛著諂媚的笑，眼底卻深不可測：

“公子有何吩咐？”

胡亥將蜘蛛輕輕一拋，又穩(wěn)穩(wěn)接住，笑意愈發(fā)濃烈：

“那群老東西，終于舍得拼命了？”

趙高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極低：

“孟氏、衛(wèi)氏已調(diào)集死士，今夜便要動手。”

“呵……”

胡亥輕笑，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一群蠢貨，真以為憑他們那點(diǎn)本事，能撼動六哥？”

他忽然坐直身子，眸中寒光乍現(xiàn)：

“不過，正合我意。”

趙高會意，低聲道：“公子的意思是……”

“羅網(wǎng)，也該動一動了。”

胡亥把玩著蜘蛛，語氣輕描淡寫，卻字字如刀：

“二十名天字二等，三十名地字，今夜?jié)撊肓绺稀！?/p>

趙高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公子，六公子府上那位……”

“正因如此，才要試探。”

胡亥打斷他，笑容愈發(fā)天真無邪：

“如今整個咸陽都知道他府上有強(qiáng)者隱居，可誰見過？是真是假，總得試試。”

他指尖一彈，蜘蛛“咔”地裂成兩半：

“若是真的，便讓羅網(wǎng)的人死干凈；若是假的……”

他瞇起眼：

“那六哥的人頭，本公子就笑納了。”

趙高低頭，掩飾眼中的陰冷：“老奴明白了。”

“記住——”

胡亥忽然傾身，甜膩的嗓音驟然轉(zhuǎn)冷：

“抹掉所有記號，他們的身份，一個都不能留。”

他指尖輕輕劃過趙高的衣襟，似笑非笑：

“若讓人抓到半點(diǎn)把柄……”

趙高脊背一僵，隨即深深躬身：“老奴親自安排，絕不會留下痕跡。”

胡亥滿意地靠回軟榻，笑意重新爬上眼角：

“去吧，讓他們好好鬧一場。”

他望著窗外的夜色，輕聲呢喃：

“六哥啊六哥，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燭火搖曳，映得他半邊臉隱入黑暗，唯有一雙眸子亮得駭人，仿佛蟄伏的毒蛇，終于等到了獵物松懈的剎那。

……

章臺宮高閣之上，夜風(fēng)獵獵。

始皇帝負(fù)手而立，玄色帝袍翻飛如墨，十二冕旒垂下的玉珠紋絲不動。

他俯瞰著咸陽城的萬家燈火，眸光深沉似淵，仿佛能洞穿這沉沉夜幕下涌動的暗流。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浮現(xiàn)，黑冰臺殺手單膝跪地，鐵面覆臉，聲音沙啞如礫石相磨。

“陛下，孟氏死士已至驪山廢礦，衛(wèi)氏銳卒暗伏東市，三更火起為號。”

始皇帝未語，修長的手指在玉欄上輕輕一叩，聲若金玉相擊。

話音剛落，帝王廣袖忽揚(yáng)，截斷余音。

殺手立即噤聲，宛若一縷黑煙消散在檐角陰影中。

月光流淌在定秦劍鞘上，映出龍紋暗芒。

始皇帝唇角微不可察地?fù)P起，眼底似有星火明滅。

他凝視著六公子府的方向，袍袖間的竹簡露出一角——

正是贏子夜那日呈上的《科舉推行疏》。

夜風(fēng)卷過簡上朱批，那抹殷紅在月色下妖異如血。

閣外更漏滴答，子時將近。

——子夜，你會如何應(yīng)對？

……

夜色如墨。

贏子夜立于庭前，指尖捻著一片飄落的梧桐葉，葉片邊緣泛著冷光，如同他此刻微瞇的眸子。

“六殿下。”

陰影處，一名逆流沙刺客單膝跪地，雙手奉上一枚染血的竹筒。

“桑海密報。”

贏子夜接過，指腹摩挲過竹筒上暗刻的紋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指尖輕挑，竹筒應(yīng)聲而開，薄如蟬翼的絹布上，墨跡如血：“墨家余孽勾結(jié)農(nóng)家、項氏，準(zhǔn)備攻噬牙獄。”

“呵……”

一聲輕笑在夜色中蕩開。

贏子夜指尖燃起一縷幽藍(lán)火焰，絹布頃刻化作飛灰。

他抬眸望向南方，仿佛穿透重重夜幕看見那片波濤洶涌的海。

“噬牙獄若破，那些六國的魑魅魍魎，怕是都要爬出來了。”

梧桐葉在指間碎成齏粉，隨風(fēng)飄散。

“告訴衛(wèi)先生。”

他聲音很輕，卻讓跪地的殺手脊背發(fā)寒，“盯死桑海，我要知道是哪些人……在找死。”

殺手領(lǐng)命退去，忽又一道黑影掠過院墻。

趙戈蒼如鬼魅般現(xiàn)身，鐵面覆臉，聲音嘶啞：“主上，氏族異動，子時火起為號。”

贏子夜緩緩轉(zhuǎn)身，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望向廷尉府方向，那里還殘留著昨日的血腥氣。

“好，很好。”

他輕笑出聲，眸中卻無半分溫度，“既然他們急著去陪徐偃……”

指尖輕叩腰間天子劍，劍鞘中傳來一聲龍吟般的嗡鳴。

夜風(fēng)驟起，吹散他額前碎發(fā)，露出那雙如深淵般的眼睛。

“那今夜，便讓這些所謂的百年世家……”

他抬步走向內(nèi)室，衣袂翻飛間，一片梧桐葉飄落在地，被靴底碾入塵土。

“除名！！”

庭中重歸寂靜，唯有月光冷冷灑落，照在那片碎葉上，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默哀。

……

夜風(fēng)嗚咽，咸陽城頭旌旗獵獵。

衛(wèi)琮一襲鐵甲，腰懸利刃，領(lǐng)著三百死士逼近東城門。

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城門洞開后，三千銳卒長驅(qū)直入的景象。

“動作快點(diǎn)！”

他壓低聲音喝道，

“拿下城門，放信號！”

死士們?nèi)绻眵劝忝虺菢恰?/p>

忽然——

“轟！”

一道火把驟然亮起，映照出城墻上密密麻麻的玄甲身影。

蒙恬負(fù)手而立，黃金火騎兵的鎧甲在火光中泛著森冷光澤。

“衛(wèi)家主，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蒙恬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衛(wèi)琮瞳孔驟縮，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你…你怎么會……”

“本將在此恭候多時了。”

蒙恬緩緩抬手。

剎那間，城墻上弓弦齊鳴，箭雨如瀑！！

“舉盾！”

衛(wèi)琮嘶吼著后退，卻見第一波箭矢竟全是火箭，瞬間點(diǎn)燃了死士們腳下的火油。

慘叫聲中，數(shù)十人化作火球。

“壓。”

蒙恬一聲令下，城門轟然洞開。

鐵蹄震地，黃金火騎兵如洪流般涌出，長矛平舉，寒光刺目！

衛(wèi)琮倉皇舉劍格擋，卻被一矛挑飛兵器。

他踉蹌后退，看著自己的死士在鐵蹄下血肉橫飛。

一名騎兵縱馬而過，陌刀橫掃，三顆頭顱沖天而起，血濺城墻。

“不…不可能……”

衛(wèi)琮跪倒在地，看著滿地殘肢斷臂。

蒙恬緩步走來，戰(zhàn)靴踩在血泊中，濺起暗紅的水花。

“驪山廢礦的三千人，很快也會伏誅。”

蒙恬俯視著他，

“你以為陛下會不知道？”

……

西城門處，趙璋正帶人猛攻城門。

突然墻頭火把齊明，蒙毅冷笑著現(xiàn)身：

“趙老，別來無恙啊？”

箭雨傾瀉而下。

趙璋眼睜睜看著親衛(wèi)被釘死在城門上，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膝蓋！

他跪地抬頭，卻見城頭架起了數(shù)十架弩車！

“不——！”

凄厲的慘叫被弩箭破空聲淹沒。

三支丈余長的巨弩將他釘在城門，鮮血順著“咸陽”二字緩緩流淌！

……

南城門，孟鄴聽到四面響起的喊殺聲，老臉煞白。

他顫抖著摸出鳩毒，卻被一箭射穿手腕。

抬頭望去，王賁手持強(qiáng)弓，玄甲上濺滿鮮血。

“老匹夫，”

王賁冷笑，“我父親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北門更慘，死士們剛沖到城門就踩中了陷阱。

地面突然塌陷，數(shù)十人墜入深坑。

火油傾瀉而下，蒙家軍冷漠地投下火把。

慘叫聲中，焦臭味彌漫夜空！！

不到半個時辰，四門伏尸遍地。

蒙恬站在城頭，看著最后一支叛軍被鐵騎碾碎。

他擦了擦劍上血跡，對親衛(wèi)道：“去稟報陛下和六公子，城門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