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街道上,四輛華貴馬車橫沖直撞。
孟鄴掀開車簾,遠遠就看見廷尉府門前血跡未干,幾個衣衫襤褸的世家子正被衙吏像拖死狗般拽出來。
“滾開!”
趙璋一腳踹翻攔路的侍衛。
“本侯乃先王親封的——”
“讓他們進來。”
廷尉府深處,傳來了贏子夜冷冽的聲音,如刀鋒刮過眾人脊背。
穿過幽暗長廊,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孟鄴剛踏進內院就僵在原地——
青石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無頭尸體,血水積成一個個小洼。
墻角縮著幾個幸存的世家子,看到他們進來,頓時哭嚎著爬過來抱住大腿。
“六公子!”
衛錚目眥欲裂,腰間佩劍鏗然出鞘。
“你竟敢——”
“唰!”
天子劍突然抵住他咽喉。
贏子夜不知何時已站在三步之外,玄色長袍纖塵不染,唯有劍尖一滴血緩緩滑落!!
“衛公是要謀反?”
贏子夜輕聲問道,語氣沉凝如淵。
尉林急忙按住衛錚,強壓怒火道。
“殿下,這些可都是功臣之后……”
“功臣?”
贏子夜突然甩出一疊染血竹簡。
“欺壓百姓的功臣?盜賣軍械的功臣?還是……”
他劍尖一挑,某具尸體腰間的令牌飛起。
“意圖謀反的功臣?”
孟鄴看到令牌上那熟悉的官印,臉色頓時慘白如紙!!!
“放人!”
趙璋突然暴起,卻被暗處射來的弩箭釘住袍角。
“我趙氏世代將門,先父為救陛下而死!你——”
“所以趙公更應該清楚。”
贏子夜慢條斯理地擦著劍。
“謀反,是什么罪?”
墻角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
眾人回頭,只見幸存的幾個世家子被暗河殺手拖向刑場,其中一人死死扒著地磚,指甲都翻了起來。
“住手!”
衛錚終于崩潰,跪地哀求。
“六公子,求你……”
“噓——”
贏子夜突然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
“你們魚肉百姓,中飽私囊的時候,怎么不住手?”
這句話讓人心寒意冷。
四大族長同時僵住,無從反駁。
“放心。”
贏子夜轉身時,天子劍在地上劃出一道血線。
“本公子會給你們個體面的死法。”
他頓了頓。
“畢竟……”
遠處突然傳來整齊的鐵甲聲。
蒙恬的大軍正在列陣,而廷尉府的刑場上,鍘刀已經高高舉起。
“……還要用你們的腦袋,給科舉大典祭旗呢。”
說完,他冷眼看著那幾個縮在角落的世家子,指尖輕敲劍柄。
“現已查證,徐氏私販軍械,斬!”
“不!”
徐偃的弟弟徐歸猛地撲上前,“那是我獨子啊!!!”
蒙家老卒已經手起刀落。
一顆年輕頭顱滾到孟鄴腳邊,雙目圓睜,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死了。
“櫟陽匡氏,強占民田致七戶滅門,斬。”
又一顆人頭落地。
趙璋想去攔,卻被兩名黑甲衛士死死按住肩膀。
“六公子!”
尉林老淚縱橫,“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贏子夜恍若未聞,繼續念道:“汾陰季氏,勾結墨家余孽……”
“夠了!”
孟鄴突然暴喝,花白胡須劇烈顫抖,“今日之辱,我孟氏記下了!”
最后一顆頭顱滾落時,衛錚已經咬碎了后槽牙,滿嘴是血:“好好好!好一個六公子!此事絕不會罷休!”
“本公子等著。”
贏子夜歸劍入鞘,濺起一串血珠,“記住,若你們犯法……”
他忽然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這些就是榜樣。”
……
四大族長踉蹌離去時,廷尉府的大門在他們身后重重關閉。
孟鄴的玉冠不知何時歪斜,趙璋的錦袍沾滿血污,衛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而尉林——
這位曾經在長平之戰中沖鋒陷陣的老將。
此刻佝僂著腰,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街角處,少司命靜靜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她指尖的金粉飄落,在血跡斑駁的地面上,拼成一張網。
而在廷尉府的高墻上,贏子夜負手而立,望著氏族們遠去的馬車。
他身后,蕭何正在清點染血的罪證。
而更遠處,蒙家的大軍已經封鎖了所有城中要道。
夜風驟起,吹散了濃重的血腥味。
贏子夜摩挲著腰間天子劍,劍穗上那枚玉墜,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
孟府。
密室中,青銅燈盞的火光將幾張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惡鬼。
孟鄴氣沖沖回來,一把掀翻案幾,竹簡嘩啦啦散落一地。
“他這是要我們斷子絕孫啊!”
孟鄴的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指著地上那灘未干的血跡——
那是他侄兒被送回來的頭顱滴落的。
衛錚雙目赤紅,指節捏得咔咔作響。
“今日廷尉府之辱,不共戴天!!!”
“現在說這些有何用?”
趙璋猛地灌下一口烈酒。
“六公子什么都快知道了,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密室角落的陰影突然蠕動,衛琮緩步走出,鐵甲上還帶著夜露。
“三千死士已備妥,弩車二十架,皆藏于廢礦深處。”
尉林老眼精光一閃。
“咸陽城內能調動多少?”
“八百。”
衛琮壓低聲音。
“都是各府精銳死士,可在一刻鐘內控制四門。”
孟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沾滿鮮血。
他盯著那抹猩紅,獰笑道:“好…很好……”
猛地抬頭。
“三日后子時,以火燒造紙坊為號,同時動手!!!”
“那六公子……”
趙璋猶豫道。
“我要親手剮了他!”
衛錚拔出佩劍,狠狠劈向案幾。
劍刃卡在木中,他卻恍若未覺。
“先殺六公子,再逼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