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不等人,沒有人能夠不心動。
不然錯過了耕種,就是錯過一年。
百姓們披星戴月的在忙著挖渠、通渠,為的就是不誤農時。
他們眼巴巴的盼著、緊張兮兮的盼著,好在這一次官府非常給力,水流該分給的都分到了。
百姓們高興極了,越發對皇上感恩戴德、敬畏不已。
那些大地主、大鄉紳們終于著急了,有人忙去衙門賠不是,表示愿意減半佃租。
徐三公子還在燕京,田知府不能私自做主,不得不先同徐云馳商量。
徐云馳冷笑:“現在知道后悔了?除了減半佃租,再按家中良田計算,一畝八十文繳納罰款——不得將這銀錢轉嫁給佃戶,否則一旦被查出十倍罰沒。繳了罰款,就給放水。”
田知府連忙答應。
魏國公府的三公子他惹不起,人家有圣諭,況且此事本就是那些人太不識好歹。
一頂不肯為朝廷分憂、不肯為皇上分憂的帽子扣下來,他們尚且無動于衷,那么無論遭遇什么結果,都是活該。
倘若不能栽種水稻,損失超過八百文,官府只要十分之一罰款,即便心痛不舍,也只好認了。
有人便老老實實交了錢。
第二天,家中田地就有水了。
看到那清涼干凈的渠水嘩嘩流入自家田地,總算心里舒暢、覺得值得了。
有那田地三五千畝的大地主、大鄉紳,或者格外吝嗇、或者素日里霸道慣了的,卻并舍不得這么多銀子——別人都能免費用水,憑什么自家卻要繳了銀子才能用?
小麥本就歉收了,損失慘重,還要免掉一半的佃租,還要繳納罰款,簡直就是雪上加霜,這一層層的加碼下來,真是想想都心疼啊。
他們索性假裝什么也不管,將一切交給佃戶們,攛掇佃戶們去放水、引水。
橫豎大部分田地都是租賃給佃戶們種的,官府即便針對他們,難道還能針對佃戶們嗎?
佃戶們自己引水的,關他們什么事兒?
若是此事能成,他們再將水引入自家莊丁栽種的良田中......
柳采春早料到此,讓袁溯派人盯著,但凡發現便將人統統攆走,無需過多解釋攆走便是。
跟這些佃戶們根本說不清楚道理,說什么是為他們爭取權益、為他們好,恐怕根本沒用,白費力氣、他們反而會鬧騰的更兇。
柳采春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人的行為是受其認知所決定的,能指望佃戶們有長思遠慮嗎?她從來不考慮。
他們只知道他們要租賃田地,但是現在他們租賃的田地沒有水。
他們只想要水,只要有水,就能種田,就能有收成。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沒有水,他們根本不會關心。
若是他們的東家再煽動煽動、隱瞞實情添油加醋的攛掇,說什么官府不給他們水他們就沒法兒種田,他們只會對著官府鬧得更厲害。
就這樣的,還指望他們好好的聽官府的解釋?他們不會聽,要么咒罵、要么跪下來哭著求官府放水。
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到時官府反倒騎虎難下,不知如何辦了。
那些不肯繳納罰金的地主、鄉紳,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讓佃戶們沖鋒陷陣為他們爭取權利,他們自己則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躲在后頭。
就不慣著這臭毛病!
袁溯帶人直接將想要水的佃戶們黑著臉怒斥轟走。
“你們東家作惡,凡是他們家的田地統統沒有水,想要水叫你們東家滾去衙門認罰!”
佃戶們本就害怕官府,若是官府好好跟他們說話,他們會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這樣聲色俱厲呵斥,反而將他們嚇得哆嗦一個字也不敢說做鳥獸散。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官府不給他們的田地放水,是東家的錯。
“東家這、這是做了什么啊......”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
“官府老爺們這是怪咱東家呢,怎么辦啊?咱要不要、要不要跟東家說一聲啊。”
“這......”
佃戶們為難又憂愁,又不是什么好話,誰敢去東家面前說啊。
就算他們不怎么聰明,但也絕對不傻啊,直覺總還在的。
無論如何,既然是東家有錯,那么就怨不得官府不給田地放水了,那可是官府啊,東家犯了錯,難不成還能指望官府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佃戶們心急如焚,卻半點兒也不敢動。
那些地主、鄉紳無不氣得半死,暗罵這些蠢貨、膽小如鼠的蠢貨,怎的三言兩語就被人給拿捏嚇住了?
怕什么啊?你們就沖上去放水引水啊,看看官府的人敢不敢動你們!
不是口稱皇上愛民如子嗎?不是口口聲聲為了百姓如何如何嗎?難道佃戶們不是百姓?
各地主、鄉紳氣過之后,便派了心腹刁奴去煽動佃戶們私自放水,有人膽小不敢去,還真有受了挑唆趁著晚上去的。
官府人手畢竟有限,不可能這廂一放水那邊立刻便得到消息。
這一放水結果發現沒有被人阻攔,一夜過去了啥啥都沒有發生,這一來其他的佃戶們哪里還忍得住?爭先恐后紛紛開始偷水。
袁溯得到消息,已經又過了一天了。
袁溯見狀大怒,倒也沒有為難那些佃戶,親自帶人上門,將他們的東家給帶走了。
哭喊著冤枉?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就是這個“頭”、“主”,有什么好冤枉的?不帶走你們帶走誰?
膽敢還手?是想造反不成?罪加一等!
這話一出,嚇得那些人一動也不敢亂動了。
家里人憑怎么哭爹喊娘都無濟于事。
一個個關押到衙門里,可不就老實了。
這下子不僅僅要繳納之前的罰款,偷水的罰款同樣得繳,雙倍。
家里人不敢再杠,乖乖交了錢。
風波終于平定。
田知府等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鵪鶉似的不敢求情。
徐云馳、柳采春心知肚明,當官兒的,與地方大戶之間怎么可能沒有一些私下里的緊密聯系,必定有,倘若不是袁溯和謝方利帶人來了,親自盯著監督著,那些大鄉紳、大地主偷水也好、不把他們兩口子放在眼里也好,官府有的是人替他們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