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要將你化妝,成為我的新娘。”劉閃說。
“你說我真的還能變得更漂亮嗎?”載芳問。
“能啊。”
“天啊,那我都快要變成什么了。”
“妖精,你要變成妖精了。”
黃載芳哈哈哈地笑著,笑得那樣甜美。
“陰間的新娘子化妝不會傷筋動骨吧。”
“不會,會免去醫(yī)院那些迂腐繁瑣的工序,抽去你的血液后,輸入一種遍采山間靈草情花的液體。液體注入你的體內后,你的皮膚立刻艷如桃花,白里透紅,臉上身上都像紅蘋果一樣的嬌艷,散發(fā)出一種迷人的異香,就像九天玄女從花香國度云游歸來一般。”
郝全帶著載芳來到一片竹林間,進入清幽的竹林,來到一片館舍,幾只赤尾狐端坐在門口看書,黃載芳嚇得轉身要走,劉閃一把拉住她。
只見幾只赤尾狐放下書籍,起身施禮。
劉閃還禮,與古人行禮樣式相同。
黃載芳看一眼狐貍放下的書籍,原來它們看的都是《論語》。
“它們?yōu)槭裁匆催@本書?”
“回夫人,我等在此修行,已有百年時日,每日研讀《論語》,這本書承載的不僅僅是知識,它風行了千年,多少人挑燈夜讀,聚集著日月精華,人間靈氣,我等捧著《論語》,哪怕一字不讀,也是一種修行,定能將自己修成人形。”
“就是它給我做手術么?”
劉閃點點頭。
“它是公的母的?”
“都是公的,但它們尚未修成人形,不通人性,你可將衣服全部脫去。”
“我怕。“
“不要怕,一會兒,你就成為仙女,為這一天,我不知在陰間作了多少準備。“
劉閃抱起載芳,將她放到一塊大石頭上。
“先生還是退出,夫人交給我,請一百個放心。”赤尾狐說。
見劉閃并無退意,赤尾狐又說:“日本有許多娘娘腔的男人一定要陪著老婆生孩子,等他們將生育過程看完,從此性功能遭到嚴重破壞,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不可以看的。”
劉閃說:“這又不是生孩子,這是美容化妝,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比女人化妝更值得男人看的,怎么還要減退?”
“聽我的沒錯。”赤尾狐幾乎動用了命令的口吻。
黃載芳聽著他們的對話,又問:“赤尾狐竟然如此博學,你怎能說它們不通人性?”
“都是道聽途說,鸚鵡學舌之辭。”
“好啦,請先生退出。”
劉閃退出化妝間,在外間抽煙,他不能離得太遠,防止突厄情況的出現。
他聽到嘩啦啦水流一般的聲音,甚至聽到手術刀具相互磨碰的響聲。
“不好啦,詐尸啦----詐尸啦。”
郝全看到血淋淋的赤尾狐從化妝間里沖了出來,臉上、白大褂上留著艷如桃花般的色塊。
“不要怕,沒事兒。”郝全說。
“詐尸啦……尸體……坐起來……啦。”
“沒有,沒有,一定是你的幻覺。”劉閃故意提高嗓門,以便給里面的黃載芳一個暗示。
他拉著全身顫抖的赤尾狐往里走,果然黃載芳**著安靜地躺在巨石上,全身插著好幾根竹管,四面八方的鮮艷液體正受命奔向她的體內。
“你看,這不好好的嗎?”
“剛……剛……才她……她……她……讓我變成了人。”
“是你的幻覺,一定是你的幻覺,我說要留在這里你偏不干。”
劉閃讓他坐下來,點上一支煙塞到它顫抖的嘴唇上。
“這個業(yè)務不能再做了,不能再做了。”赤尾狐顫動著嘴唇抽起煙來。
“你給陰間帶來了美麗、和諧,你太可愛了。”
赤尾狐上前拔除了一根根竹管子。
“你還滿意吧?”
劉閃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黃載芳,這一看簡直把他驚呆了。
她真的死而復生了,人間一定沒有這樣的女人,這樣艷麗的皮膚和容顏。
當劉閃又將她背在背上,感到重量減少了幾十千克,那架傾斜的美學天平終于踩在陰陽交融處。
“多謝你了。”劉閃向赤尾狐不斷鞠躬。
赤尾狐也一個勁地鞠躬還禮。
“載芳,你不該嚇唬赤尾狐,它是我的朋友,為你的美容他廢了不少心。”
“那些液體流到我身上的時候,癢癢的難受,沒辦法我才坐起來。”
“現在好了吧?”
“現在好了。”
“瞧你現在多美麗,真是艷若桃花。”
這一點黃載芳也感覺到了。她剛才坐起來一定是喜不自勝造成的。
黃載芳感覺從夢中醒來,自己睡在一片山坡上,太陽將四周照得通透明亮,草木像剛剛被雨水淋過,青綠綠的,自己身上帶著果香和草葉的香味,皮膚嫩葉兒般地嬌媚著,看著不遠處的牛,正在底頭吃草,周圍并無人跡。放牛人去了哪里,一頭牛向她走過來,一邊走,屁股后面還屙著巴巴,稀稀拉拉的,走出去很遠還沒拉干凈,像拉肚子一樣。
水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生動,那是水的原生態(tài),它們從高山大谷里滲出,一路歡歌,亂石雜樹,也不能夠阻擋它們,它們一路前行,像雁兒滑行在風中,永遠有著屬于自己的方向,從不迷路,只有露珠才有資格與它們稱兄道弟,并與它們攜足同行。每一滴水都伴著晨曦從綠葉間滑落,已分辨不出哪一滴水來自葉,哪一滴水來自根。它們的生命超越了時空,它們是那樣的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深山幽谷之間,除了水聲鳥鳴,再無別的雜音,不僅有山的清幽,更有水的纏綿,所有的鳥都像蟬一樣棲在樹間,一個勁的叫喚,卻不愿飛行,是水讓它們這樣的遵守秩序,因為水如花襲人的美麗,建立起非凡的秩序。
野蟬亂鳴,溪水因為從陡峻的山澗下瀉,不自覺間就要形成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這水干凈清白,這水聲也干凈清白,旁若無人地飛奔而下,這水該流了一萬年了吧。
載芳走向牛,拍了拍滾圓的牛肚子,牛肚子發(fā)出鼓一樣的嘭嘭聲。
載芳向前走去,不遠處一片山澗嘩嘩喧響,急流之后就是一片舒緩,再向前時,是一大片池塘,池塘邊長滿了桃樹,花瓣紛紛落下,落在清澈的溪水中。
真想在這溪水里洗個澡。
這是什么地方,周圍有沒有人在偷看?但她還是按耐不住。
她脫去衣服,看到自己的形容。
我的形體變成這樣,仙女一樣。
黃載芳跳入水中。
水池清澈見底,那些花瓣仿佛靈兒般圍攏過來,緊緊包裹著她的身體。
水光打在花瓣上,讓那些花瓣鮮艷欲滴。
這是什么地方,這么好的水池,就像天上,王母娘娘的瑤池。
載芳閉上眼睛,美美地享受著時光。
不遠處有個大大的碑牌,上面依稀有字:陰陽界。
原來陰間與陽間并無不同,有太陽,有山野,有牛,有花瓣,還可以洗澡。
“劉閃。”她喊叫一聲,聲音在山谷之中回蕩。
“載芳,我在這里呢?”遠處一頭牛背上坐一個人,戴一斗笠徐徐走來。
就是剛才那頭牛。
牛還在屙著巴巴。
“劉閃,你騎的牛拉肚子了。”
西山坡的野柿子熟了,是為你留的,該死的牛吃了,才拉稀。
“它這樣長的脖子,夠得著柿子?”
“我這牛,脖子可以拉出三丈長。”
劉閃拍了拍牛的頭背,牛將脖子伸過來,一直伸進黃載芳洗澡的水中,她啊地叫了一聲,牛將脖子一縮,載芳就到了劉閃的懷中。
衣服,我的衣服都丟在桃樹邊上了。
她從牛背上跳下來,又一個縱躍跳入水中。
我哪兒都不去,就待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