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載芳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家走,月亮被烏云遮住,村子里一片漆黑。她摸黑走在村間小路上,腳下不時踩到碎石,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加快腳步,總覺得今晚的村子安靜得過分,連平日里此起彼伏的狗叫聲都消失了。
轉(zhuǎn)過巷角,她看見自家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
奇怪,她明明記得出門前熄了燈。
黃載芳的心跳突然加快,手心滲出冷汗。
她放輕腳步,貼著墻根慢慢靠近窗戶。
就在這時,窗戶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黑影!
黃載芳死死捂住嘴巴,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
那是一個人的輪廓,卻扭曲得不像活人。
黑影在窗前來回晃動,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月光從云層中透出一線,照亮了窗戶——那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那人緩緩轉(zhuǎn)過頭,只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眼窩深陷,嘴唇外翻,露出森白的牙齒。
“啊!“黃載芳終于忍不住尖叫出聲。
那“鬼“聽見聲音,猛地撲到窗前,沾滿血跡的手掌拍在玻璃上,留下一個血手印。
他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么。
“我不會放過你們……。“
是周四臉過來了,他的鬼魂出現(xiàn)在大白天,肯定是來糾纏他們的。
黑影的手在玻璃上抓撓,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白布滿血絲:“殺人償命,拿命來……。“
她倒退兩步,轉(zhuǎn)身就跑。
她的心跳得厲害,耳邊全是“咚咚“的聲響。
跑出十幾步,她突然停下。
她看到月光下周貴今家的大門敞開著,在風中輕輕搖晃,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她想迅速逃離這個地方,可雙腿被一種力量驅(qū)使著,不受控制地向那扇門走去。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堂屋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散落著碎瓷片。
她感到自己已經(jīng)進入鬼府。
她的目光被墻上的血跡吸引——那是一道長長的血痕,從墻根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仿佛有人被拖著劃過整面墻。
又看見地上有一灘暗紅的血跡,血跡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門突然關(guān)了起來。
她沖向那道門。
屋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頭發(fā),將她從地面上拎起來。
她“啊”地尖叫著,呼喊著郝全的名字。
郝全真的過來了,門外傳來斧頭的聲音,郝全正用斧頭劈砍著門板,門終于打開,郝全正要往里沖,黑影將黃載芳向他扔去,郝全被重重地撞倒在地。
黃載芳癱軟在他身上。
郝全早已經(jīng)兩腿發(fā)軟,還是努力爬起來,拉起載芳,向家中跑去。
回到家中,他們將門緊緊關(guān)上。
“周四臉來糾纏我們了,這可怎么辦啊。”
他們不敢大聲聲張,因為那樣,等于告訴全村人,周貴今是他們殺的。
“我們外出打工吧。”
“不能走,今天我被韓公安叫到派出所問話,筆錄記了好幾頁,還錄了指紋,他們可能懷疑我們了,不過,肯定還沒有拿到證據(jù),否則就不會這樣輕易放我回來。如果這時我們一走,立刻就要受到韓公安的懷疑。”郝全說。
“可周四臉肯定天天來搗亂,這可怎么辦?”
“不要怕,會過去的,會過去的。”
他們剛上床,就有豆子一樣的東西掉在地上,蹦蹦跳跳個不停,屋頂上還有像鐵環(huán)一樣的東西滾動。
“鬼進來了。”
郝全拿起斧頭。
“我敲不死你,你個赤足鬼。”
她的后背緊緊貼著他的胸口,他能感覺到她劇烈的心跳。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像是鐵銹,又像是腐爛的咸菜。
“他就在床尾,他在看著我。“
郝全抬起頭,借著月光看向床尾。
那里空蕩蕩的,只有他們的影子投在墻上,隨著窗簾的晃動而搖曳。
可她的恐懼是那么真實,她的手指深深掐進他的手臂,指甲幾乎要陷進肉里。
“別怕,我在這里。“
他輕聲安慰她,伸手撫摸他的后背。
她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冰涼黏膩。
那鬼穿著破舊的白襯衫,襯衫上全是血,拖著一條長長的舌頭,站在床尾看著她。
郝全什么也看不見。
“他......他走過來了......“她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他的舌頭在動,他在說話......“
房間里突然刮起一陣陰風,窗簾瘋狂擺動,月光被切割成碎片。
“周四臉,我爹回來了,你看,他手里的盒子炮!”
那鬼顯出慌亂的樣子,終于遁形而去。
“就是周四臉,這個活閻王,方圓幾十里,就怕我爹一人,要是爹爹還在該有多好。”
黃載芳流下淚來。
“要是他再來,你怎么辦?”黃載芳問。
郝全一拍大腿。
“我想起來了,現(xiàn)在有不少人偷狗用到一種麻醉劑,叫做七步倒,是人是鬼,吃那一針,就完犢子了。”
“這藥真的那樣靈嗎?”
“很靈,偷狗的人將毒針綁在弓箭上向狗射去,狗中箭后最多走七步就會死,鬼若中這毒針,也會七步倒。”
第二天,郝全就將七步倒弄到手中,面對幕布一樣覆蓋下來的夜色,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郝全蜷縮在床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支“七步倒”。
他的耳朵捕捉著屋外的每一絲響動。
風掠過樹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聲啜泣。他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砰!“
突如其來的響聲讓兩人同時打了個激靈。
是后院的木門,被風吹開了。
郝全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盯著房門,手中的毒針又握緊了幾分。
“噠、噠、噠......“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兩人的神經(jīng)上。
那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郝全的喉嚨發(fā)緊,他想咽口唾沫,卻發(fā)現(xiàn)口腔干得可怕。
“來了......“
房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了。
月光從門外瀉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影。
在那光影中,一個黑影正在蠕動。
郝全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是一具骷髏,森森白骨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空洞的眼窩里跳動著兩簇幽綠的鬼火。
骷髏的骨架并不完整,身上還掛著幾片腐爛的皮肉,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骷髏緩緩轉(zhuǎn)過頭,下頜骨一張一合,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響。郝全突然暴起,手中的毒針狠狠刺向骷髏。
“去死吧!“
針尖刺入白骨的瞬間,郝全感覺到毒針仿佛扎向了像石頭一樣堅硬的東西。
骷髏緩緩轉(zhuǎn)過身,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骷髏抬起白骨森森的手,輕輕一揮,郝全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將他提了起來,手中的毒針“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骷髏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來,黃載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飄起來。兩人在空中面對面,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絕望的恐懼。
地上的毒針突然飄了起來,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郝全的瞳孔猛地收縮,毒針緩緩刺入了他的手臂。
劇痛瞬間蔓延開來,郝全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沸騰,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我要死了?他想喊,卻發(fā)不出聲音。視線開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黃載芳扭曲的面容,和那支同樣刺入他身體的毒針。
骷髏站在原地,下頜骨開合,發(fā)出“咔咔“的笑聲。
等郝全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裝進麻袋扔在田里。
他嗚嗚呀呀半天,才讓過路的人發(fā)現(xiàn),解開麻袋,將他放出。
“是郝全,你怎么這樣了?”
郝全說:“快,快扶我去看載芳。”
黃載芳口吐白沫,昏死在床上。
郝全全身乏力,痛恨自己無能,占盡天時地利,卻讓這個厲鬼得手,這若傳出去,不笑掉人的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