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垛被五花大綁,吊到房梁上的那根上了發(fā)條的粗麻繩上,頓時像陀螺一樣天旋地轉(zhuǎn)起來。
人轉(zhuǎn)成了陀螺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也跟著模糊,四面的景象都成了幻影,在那些圖畫一樣的幻影中,周三垛仿佛看到仙兒,只是個影子,遠遠地像風(fēng)一樣在眼前飄過。
我這是在仙兒的洗澡盆里耍水玩兒呢,不是的,是被吊在房梁上打轉(zhuǎn),就像木盆在水里打著轉(zhuǎn)兒一樣,那次看著穿長衫的人在空中打轉(zhuǎn),轉(zhuǎn)出好大一個屁股來,仙兒是不是在外面偷看,看我轉(zhuǎn)出一個大屁股來。
“你這個雜種,我讓你偷吃這個,偷吃那個,今天非教訓(xùn)教訓(xùn)你不可?!边@次操鞭的不是自衛(wèi)隊員,不是于隊長,而是高鎮(zhèn)長本人。
我偷吃什么了,不就是偷看一眼澡盆嗎?一定是高鎮(zhèn)長認(rèn)定周三垛花心思在仙兒身上了,如果這樣,那就壞了,他今天非要打死他不可。
“高鎮(zhèn)長我錯了,我不是要看仙兒嬸,我就想看看我的木頭澡盆子。
“還油嘴滑舌,看我不打死你。”
“高鎮(zhèn)長,看在我爹的份上,饒了我吧。”
只能托出死人擋他了,周三垛想,如果老爹的名字不管用,今天肯定要被打死。
高鎮(zhèn)長打死一個人像打死一只耗子。
鞭子“啪啪”抽在周三垛身上,周三垛頓時眼冒金花,每鞭子落下,就像落下塊石頭砸在骨頭上,身子里飛出水花和金星。
高鎮(zhèn)長終于停下手來。
“看在你爹的份上,今天饒過你?!?/p>
高鎮(zhèn)長停止了抽打,并沒有立刻將他從房梁上解下來,周三垛被直直地吊在那里。
那一刻兒竟然腦子里還想著仙兒。
仙兒為什么不來?哪怕是來看我一眼。
我這樣直直地吊著,她能不知道?
看來這仙兒,這個**,你掏心掏肺給她,人家當(dāng)你貓兒狗兒。
這女人該死,下次不是偷看她洗澡,是直接操了她。
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樣,高鎮(zhèn)長停止了打,下步將如何處理他還不知道。
現(xiàn)在是白日,會不會等到夜間將我裝入一個麻袋丟入江中,高鎮(zhèn)長是干過這種事情的,一個大活人丟進江里,只能聽到“撲通”一聲響,連個水花都不泛。
那滔滔滾滾的長江,才不樂意隨隨便便為你泛起一個小水花呢。
“仙兒嬸?!敝苋庖а狼旋X地恨著仙兒,但他明白,此時只有仙兒能救他。
“仙兒嬸,救救我?!彼胂蓛耗苈牭竭@喊聲,一聲兩聲聽不到,喊得多了,她就一定聽到了。
直到晚上周三垛才被人從房梁上卸下來,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他已不能在地上站立,被兩名自衛(wèi)隊員拖著進了驢棚。
他被丟進驢棚與幾頭驢子關(guān)到一起。
三垛知道,黑暗中的驢子會踢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們踢死,高鎮(zhèn)長將他關(guān)在這里,分明就是將他往死里整,就是想讓驢子一腳踢死他,這還不如用一麻袋裝著扔進長江來得痛快呢,在這里必須一直避閃著它們,這驢日的驢子,看著個個像自衛(wèi)隊員,你們與我有什么仇,無非是暫借貴地呆上一宿,就不能饒我一回嗎?周三垛夾在幾頭驢子之間,緊張地聽著它們的腳步聲,隨時調(diào)整自己的體態(tài)。
可這人一挨打,全體的骨頭散了架兒一般,突然就讓驢兒狠狠踢了一腳。
“哎喲?!斌H兒一腳踢在后背上,周三垛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倒。
他聽人說過,一定要站在驢兒的前面,可這驢兒在屋里并不安分,不時沿著木樁子打轉(zhuǎn)轉(zhuǎn),周三垛只能隨它們一起打轉(zhuǎn)兒。
哎,被關(guān)進這里,你就不是人,是一只驢,你要想做個人,就要挨驢踢,這一腳踢下來,全踢在致命處。
你們這些驢日的,高懷德,你們這些該挨槍子的,看我哪天不活剮了你們。
當(dāng)然,周三垛只能在心里罵著,現(xiàn)在高懷德的氣還沒出盡,還沒有放他走,他還在高懷德的一槍射程之內(nèi)。
就在這時,門開了,是仙兒走了進來。
仙兒端了一碗飯走進來。
并不說話,把那碗飯遞到他的面前。
“真的餓了。”
饑餓的感覺被從記憶中喚回,可人啊,其實不出幾個時辰,在被懸吊抽打之后,人頓時心腹俱空,那種饑餓感恨不得要把仙兒和她手里的飯食一齊吞下去。
周三垛埋頭吃那碗飯,并不敢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