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夜深邃而又靜謐。
豪華的隱形快艇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海面上無聲地滑行,將身后那座紙醉金迷的罪惡之城遠遠拋在腦后。
船艙內,氣氛壓抑得仿佛能凝固。
趙雅蜷縮在角落里,渾身濕透,瑟瑟發抖。
她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完全陌生的男人,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她以為他會像一條臭蟲一樣,在監獄的陰暗角落里腐爛、發臭,最終被人遺忘。
卻萬萬沒想到,時隔三年,他竟以一種如此強勢、如此霸道、如此令人戰栗的姿態,君臨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再是那個會溫柔地為她剝蝦、會傻傻地為她淋雨的青澀少年。
他變成了一尊掌控別人生死的魔王。
“林……林峰……”她顫抖著,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叫出了那個她曾背棄的名字,“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她那張依舊美麗卻寫滿了倉皇的臉上滾落下來。
她開始哭訴,開始懺悔。
她講述著自己這三年來所過的那種表面光鮮,實則如同金絲雀般毫無尊嚴的生活。
她哭訴著趙天宇是如何在得到她之后就將她棄之如敝履,只把她當成一個可以向朋友炫耀的昂貴的戰利品。
她哭訴著自己是如何在無數個夜里因為悔恨和不甘而輾轉難眠。
她甚至開始回憶起他們曾經那些美好的兩小無猜的過往。
“阿峰,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在后山,你為了給我摘那朵最紅的杜鵑花,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胳膊……你都沒哭……”
“還有那年冬天,你說等我們結婚了要帶我去世界上最北的地方看極光……”
“阿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貪慕虛榮……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聲淚俱下,楚楚可憐,任何一個男人在看到她此刻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時恐怕都會心軟。
然而,林峰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邃的眸子古井無波,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蹩腳的故事。
直到趙雅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才緩緩地開口了。
“重新開始?”
他笑了,那是一種不帶絲毫溫度、充滿了無盡嘲弄的冷笑。
“趙雅,你是不是覺得你流幾滴眼淚、說幾句軟話,我就能忘記所有的一切?”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一刀一刀地剖開那早已結痂的血淋淋的傷口。
“你哭訴你的生活不如意,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那年近六旬的父母是如何在別人的白眼和羞辱中,靠著打零工、撿垃圾,在那間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苦苦支撐了三年?”
“你哭訴趙天宇把你當成玩物,那你有沒有想過,我那十幾個因為你們的陰謀而慘死在異國他鄉的兄弟?他們連一個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回來!”
“你哭訴你的悔恨,那你有沒有想過,當我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囚室里,被人污蔑為‘叛國者’受盡折磨的時候,你又在哪里?”
林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身影將趙雅完全籠罩。
“趙雅,我告訴你。”
“那個會為你摘花、會為你淋雨、會把你當成全世界的林峰……”
“在三年前你發來那條分手的短信時,就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p>
“他死在了那間冰冷的監獄里?!?/p>
“從那里走出來的,是另一個只為復仇而活的閻羅?!?/p>
趙雅的身體徹底癱軟了下去,臉上血色盡失,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救你,不是因為我還對你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幻想?!绷址寰痈吲R下地看著她,宣讀著對她的最終審判。
“我救你,只是因為你的命運、你的罪與罰都只能由我來親手決定。亨德里克,還有那個狗屁‘方舟’,他們不配!”
“你是我林峰人生中最大的污點,而這個污點也只能由我親手來抹去。”
“殺了你?”林峰搖了搖頭,“太便宜你了。死亡,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比死亡更可怕的冰冷。
“我會給你一筆錢,一筆足夠讓你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像一個最普通的平凡人一樣活下去的錢。”
“不多也不少,剛好夠你租一間小房子,找一份辛苦的工作,每天為了三餐而奔波,為了水電費而煩惱。”
“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讓你徹底告別過去?!?/p>
“你將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趙家少奶奶,你將泯然眾人?!?/p>
“這就是我對你的最終懲罰。”
“讓你用你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體會你曾經最看不起的那種平凡的、為了生計而掙扎的人生。”
“讓你永遠活在對今日之富貴與昔日之背叛的無盡悔恨之中。”
說完,林峰不再看她一眼,轉身走出了船艙。
身后傳來了趙雅那壓抑了許久,最終徹底爆發的撕心裂肺的絕望哭嚎。
林峰的腳步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他走到甲板上,任由那冰冷的海風吹拂著自己的臉龐。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與自己的過去已經徹底割裂。
那個曾經天真、沖動,會為了一個女人而付出一切的少年,已經永遠地死去了。
活下來的,只有一個目標明確、心如鐵石的復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