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縣城內。
火把如長龍劃破城內夜色,呼喝聲與腳步聲撞破靜夜與酣夢。
大量巡夜士卒全部出動,在城西街頭巷尾細細搜尋秦軍間子的蹤跡,更是闖入百姓民宅,細細搜索,惹得無數人家人心惶惶,不敢再入睡。
咻咻咻!
弓弦輕響間,民宅房頂之上,陡然射出箭矢,閃著寒芒的箭鋒接連沒入巡邏士卒的咽喉,轉眼之間四五個人接連倒下。
而那箭矢毫無停歇,一連串地射來,又是四人倒下,剩下最后一人丟了長劍,怪叫著倉惶逃竄。
“在這!!他在這!!”
他甚至連那人影如何都沒有看清楚,身邊的隊友已經死了個干凈。
趙誠躍下房頂,在尸首身上摸出箭矢和硬弓。
之前的硬弓在他的高頻使用之下,已經出現了裂紋,用不了多久了。
背好了弓,放好了箭,趙誠回頭一看。
在那民宅木窗縫隙里,一雙孩童的眼睛正悄然探出來,想要看清外面的景象。
趙誠揮手斬滅了火把,院中陷入黑暗,遮掩了鮮血橫流的慘像。
而后他一箭射在窗戶旁邊,“關窗!”
里面的大人嚇得一個哆嗦,啪的一聲將窗戶關嚴。
趙誠一躍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夜風之中,一句話在朗朗回蕩。
“秦軍不殺百姓,早日投降免死。”
……
韓軍巡夜將領越是搜尋,越是不可思議,那秦軍間子神出鬼沒,箭術通神。
無論怎么圍困,都能被他輕松突圍而出,同時帶走一隊又一隊的巡卒生命。
往往自己手下的士兵還沒有看清楚對方身影,就全軍覆沒。
最可惡的是,這家伙還總是留下一個活口,任其倉皇逃竄,回來之后復述情況,往往能夠嚇得其他士卒膽戰心驚。
如此一來,許多巡夜士卒都不敢再行動,指揮起來越發困難。
不得已之下,他直接將那逃竄回來的活口斬殺!
“逃兵就是這個下場!就算只剩下一個人,也要立刻示警,周圍的同袍自然會支援過去,他根本無處可躲!”
“給我繼續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這么多人,難道還拿不下一個秦軍間子不成?”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秦軍間子,竟然如此棘手。
不由得大為焦急。
……
此時,城頭之上,韓江眉頭緊皺,不斷徘徊踱步。
如今秦軍圍城,他根本睡不著覺,正苦思破局之策,卻見城中燈火通明,無數火把四處流竄。
于是喚來手下詢問,一問之下,才知有秦軍間子入城。
秦軍間子入城,本也在他預料之中,城中資源匱乏,一旦開了北口,就算是有了縫隙可入,查得再嚴也會有漏網之魚進來。
但讓他不解的是,一個間子而已,被發現了那就是插翅難飛,抓到殺了便是,怎么能在城中搞出這么大的亂子?
“一個秦軍間子而已,何故搞的這么大的陣仗,都雙是干什么吃的?”
他皺著眉頭,有責怪之意。
“屬下也不知。”
韓江看了看外面看不到邊際的秦軍,又看了看城內一片混亂,不由得煩躁至極。
他揮了揮手道,“讓他一個時辰之內把這間子找出來殺了,不然提頭來見!”
“是!”
韓江氣的搖頭,“真是沒一個有用的!”
他現在急得五臟俱焚,滿嘴大火泡,舊的還沒消去,新的就已經長出來了。
睡也睡不著,繼續苦思冥想如何破局。
秦軍重兵陳列在城東和城南,將城西放了出來,看似城西是個生路可供突圍,但韓江知道,那是個絕路。
蒙武就等他熬不住,從城西突圍,再以伏兵圍殲,突圍就是死路一條。
思來想去,除了固守,便只能等候援軍。
“這個時候,軍情應該早就到了宛城和新鄭才是,若是有支援,兩三日便能抵達。”
“秦國威壓之時,楚國也曾表態會有所支援,怎么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
城西。
馮全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巡夜守軍。
每走一段距離就迅速躲藏起來,心驚肉跳地躲開守軍,而后繼續朝著軍備之處摸去,一路上驚險至極,進程緩慢。
但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巡邏密度大減,之前每走百步,就要遇到一隊士卒。
但是現在,走出三百多步了,還是沒有遭遇另一隊士卒。
他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越往里去守衛越是松弛?難道這地方不是軍備重點?”
正疑惑間,又有一隊士卒快步行來,馮全趕緊隱藏到角落陰影處,以柴捆遮擋身形。
在黑暗角落里面,卻聽到士卒們驚恐不安的聲音。
“怎么突然調咱們去城西?”
“唉,那邊有個秦軍間子作亂,殺了巡夜營四五十號人了,巡夜營大半出動,卻怎么也抓不到這家伙的尾巴。”
“將軍下了死命令,說一個時辰抓不到那間子,就讓都大人提頭去見!”
“秦軍間子,殺了四五十號人??”
“不會吧,是不是秦軍殺進來了,一個間子怎么可能殺這么多人的?”
“唉,說的就是呢!但那間子好像就只有一個人,到現在咱們得人連他長什么樣都沒看清楚,見過他的人全都死了!”
“前面的兄弟都快嚇破了膽,這不,叫咱們這些不知情的去送命。”
“你怎么知道的?”
“我走了關系,剛從城西調過來,又他娘的被調回去了,這關系算是白走了!”
“……”
交談聲遠去,馮全驚呆了。
都尉大人當真神勇!
他頭一次知道,做死間還能這樣明目張膽四處殺人的,不過看這混亂的架勢,對方好像還拿大人沒有什么辦法!
如此一來,大量的士卒都向著城西涌去了,他的壓力大減。
他悄然沒入城墻下的守備區周圍,仔細觀察之下,將許多細節記在腦袋里面。
而后趁著夜色,又沿著城墻摸去,尋找墻基薄弱之處……
……
【你擊殺了一名敵人,奪取壽命十二年!】
【你擊殺了一名敵人,奪取壽命十九年!】
【你擊殺了一名敵人,奪取壽命二年!】
“嘿,這懸有韓旗,莫不是官署?”
在巡夜營拼命搜尋城西的時候,趙誠已經突圍而出,摸到了城中央偏北的官署區外面。
看著夜色中飄揚的韓旗,他咧嘴樂了。
這官署區是葉縣的權利核心,主署是縣治之所,內設府庫,戶籍簡牘與應急糧草,算是城防重點,在這攪動一番,敵軍還不大亂?
他摸到瞭望亭之下,舉弓便射。
咻咻兩聲,瞭望亭上警戒的士兵便栽落下來,趙誠飛身而上,直接占據了瞭望亭高點,觀察起宮署區的部署來。
如此居高臨下,宮署區的布局和兵力布防盡皆收入眼中。
夯土臺基上的三進院落,檐下懸警報用的青銅編鐘,倉儲區在南側,有上百兵力守衛,一看便知道這地方是守衛重地。
而在高亭之下,也有一些士兵警戒。
趙誠觀察片刻,心中很快有了數,趁著居高臨下,等到那巡邏士兵踏入射程之內,再次開弓射殺。
咻咻咻!
箭矢破空聲音劃破夜色,十來個巡邏士卒一連串的倒下。
有反應快的見勢不妙立刻示警,拼命敲響銅鑼。
“敵襲!”
下方瞬間大亂,許多士兵聚集而來,在這個過程中,依然有不少士卒接連倒下。
士卒們驚駭欲絕,好在縣尉及時出現,立刻敲響了檐下銅鐘,聲音傳蕩開來的同時,他命令士卒對著高亭之上的趙誠反擊。
“把他射下來!”
“其他人,圍住高亭,他跑不掉的!”
縣尉也是有著豐富戰斗經驗的,只不過這一次秦軍壓境,韓派了韓江帶兵來守葉縣,他才在城中守衛官署,治理后勤。
如今見到一個秦軍間子孤身來闖宮署,頓時冷笑不已。
“上高亭?自絕后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跑。”
然而趙誠根本就沒打算跑,站在高亭之上居高臨下,與下方兵卒悍然對射。
兵卒們的臂力有限,就算是硬弓尚且還開不滿,更何況以下射上。
那箭矢還沒到高亭之上,就已經沒了力道,就算落在趙誠身上也是不疼不癢。
趙誠卻是居高臨下,開弓如滿月,箭出如流水,一箭接著一箭毫不停歇,根本沒有疲憊之意。
這一支箭矢,就能奪去一條性命,至少也是三五年壽命到賬,多的更有二三十年。
不過一盞茶功夫,壽命再增五百年!
下方對射的兵卒已經倒下了一大半,都是一箭封喉。
其余士卒也發現了不對勁,紛紛后撤,不敢再和上面的趙誠對射。
一個個畏縮不前。
縣尉臉色終于變了,這他娘的是敵方死間??
如此猛將怎么舍得派來做死間的?
“后撤,圍住他,等援軍,他跑不了!”
銅鐘已響,城中的巡夜營用不了多久就會趕到,到時候大軍包圍,他插翅難飛!
縣尉胸有成竹。
卻不想,那高亭之上的猛人射程之遠,超乎想象。
即使士卒撤出了正常的射程范圍,依然還是被他射殺了好幾個人,再次后撤,才算是脫離范圍。
而上方則是傳來咯嘣一聲,硬弓竟然被那家伙拉斷了!
縣尉目瞪口呆,何等神力?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身影竟然一躍而下,雙手在高亭的木樁上拍了幾下,就如此穩穩落地,簡直如同飛虎一般!
縣尉膽戰心驚。
這他娘到底是什么人啊,就這么飛下來了?
不過他不在高臺之上死守,還敢下來,不是找死?
“上!將他圍殺在此!”
其他兵卒早就憋了一口氣,見趙誠弓都拉斷了,沒有箭可射,立刻一擁而上,想要將趙誠圍殺!
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家伙竟然不跑,還提著劍與上百人對沖過去!
這可讓縣尉笑出了聲來,“何其魯莽!”
“怪不得被秦軍當成棄子,死間入城,原來是個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