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冬天已然過去,正是春寒料峭之時。
陽翟城外,趙誠身穿爵服,身披大氅,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當先而來。
其后八名親衛跟隨,更有數十馬車隨行。
“潁川郡郡守王騰,恭迎將軍!”
郡守王騰攜眾多地方官員,迎接趙誠。
趙誠如今雖然成了郡尉,但是其軍中威望不減,而且就算是削爵之后,依然還是少上造的爵位,比王騰高上好幾級。
“王郡守不必多禮,大王命我為郡尉,你我同級而已。”
趙誠下馬,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些。
王騰卻很是莊重,“將軍為我大秦開疆拓土,來潁川郡鎮撫,不過是暫時的。”
“未來戰事一起,還要仰仗將軍上陣殺敵。”
“府邸已經收拾好了,趙將軍請隨我來。”
王騰率領著地方官員,親自帶著趙誠進入宅邸。
又為其安排好了諸多事宜,言明今夜在城中設宴為趙誠接風洗塵之后,便告辭離去。
“不愧是之前做內史的,做事情滴水不漏。”
趙誠入了宅子,簡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諸多布置,除了規格低了一些之外,與咸陽城中相差不多,甚至這宅子占地面積還要猶有過之。
可見這王騰是用了心的。
眾官都以為他趙誠是真的貶了職,避之不及。
王騰卻能如此表現,顯然也是有所猜測,這未嘗不是一種政治智慧。
而趙誠之后從此的攻韓,或許還需要王騰的配合,這晚宴自然是要去的。
晚宴之上,眾官爭相向趙誠獻酒。
“少上造有所不知,咱們潁川郡的郡兵,有許多都是從當地青壯之中征召而來,還有一些是從其他城池之中的殘存韓兵之中選拔過來的。”
“這些士卒一聽說將軍要來潁川郡鎮撫,那是一個個臉色發白,晚上有好幾個睡覺的時候,被噩夢嚇醒,口中驚呼血屠閻羅!”
“可見少上造威名之盛!”
眾官皆是看向王騰,王騰則是看向趙誠,見趙誠不以為意,這才笑了起來。
他一笑,則眾官皆笑。
場面熱了許多。
王騰突然愁眉不展,“少上造,近來潁川郡有些傳聞,不知您是否有所聽聞啊。”
趙誠自然知道他所指,“亡魂索命?”
王騰點頭,“正是,吾心知這是敵軍的詭譎伎倆,但即使是派精銳士卒提前埋伏,依然無法破局。”
“按照那些埋伏的士卒說,他們在城外,真的看到了亡魂!”
“以至于現在,無人膽敢出城,流言也是越鬧越兇,甚至開始有舊韓之人蠢蠢欲動,借助這股流言,拉起了一些反抗勢力,最近已經鎮壓了幾起。”
“可這流言不除,反抗勢力只會越來越多。”
趙誠點了點頭,“恐怕不止是流言導致,還有敵國暗中扶持,畢竟這潁川郡一日沒有安定下來,大王就會一直延緩攻伐趨勢。”
“無妨,今夜我就去會會這些亡魂。”
“看看是他們索了我的命,還是我度了他們的魂。”
此話一出,眾官大聲喝彩。
實際上,他們這幾日也是壓力山大。
不光是流言惹得百姓怨氣沸騰。
就連他們本人,一入夜也是心驚膽戰,生怕那些城外的亡魂真就進了城,來索他們的命!
現在好了,正主來了。
不管是誰索誰的命,他們總算能安全一些了。
席間,王騰妙語連珠,又說了許多趣聞。
讓趙誠并沒感覺枯燥,喝酒笑談間,已經快到了子時。
空氣明顯變冷了許多。
城外風聲呼嘯,穿過閣樓窗戶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一股森寒之意,逐漸彌漫宴席之間。
就連妙語連珠的王騰,說話都顯得有些干巴起來。
眾官員都覺得,今日這風聲嗚咽的聲音,比往日大了許多。
難不成是因為正主來了,那些亡魂要發瘋了?
官員們有些坐立不安。
而趙誠笑意如常,喝酒吃肉,絲毫不顯急躁。
嗚咽風聲愈發清晰。
城門外的腥風,似乎都刮到了這酒樓來,一聲聲隱隱約約的哭嚎聲正在迅速蔓延,跨越城墻,覆蓋了半座城池。
城頭上的守卒一個個頭皮都要炸開了,全身汗毛直豎。
這還是第一次,城外的亡魂哭嚎嗚咽聲音越過城墻這道線。
在他們的耳中,這聲音好似來自四面八方!
似有亡魂與他們擦肩而過,涌入城池之中。
這可把守卒們都嚇慘了。
而城中的百姓,更是完全不敢入睡,許多家百姓都是跪在地上,祈求亡魂饒命,說些冤有頭債有主之類的話……
嗚咽聲愈演愈烈,逐漸變成了哭嚎,夾雜著尖厲的詛咒。
讓無數人為之膽寒。
這聲音在蔓延至酒樓時,達到了極致!
慘烈凄厲的聲音,如同洪水灌入酒樓。
讓原本喝了酒忘乎所以的官員,都一瞬間醒了酒,驚恐地看向周圍。
熱烈的氣氛在短短時間內,瞬間跌至冰點之下。
無人說話,酒樓里面全是哀嚎詛咒的聲音。
有人驚恐地看著那些在風中顫動搖擺的窗戶,更有人揉了揉眼睛,好似看到了鮮血淋漓的亡魂翻窗而入。
“有……有亡魂索命來了!”
王騰臉色也很是緊張,實在是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他看向趙誠,“將軍……”
趙誠慢慢放下酒杯,“本來還要去找他們,他們卻自己來了,倒是省了麻煩。”
卻見他抬了抬手。
就像是發出了什么信號。
酒樓之外,那無邊的哀嚎詛咒中,突然多了幾道十分真切的悶哼聲。
四面八方的利刃破空聲連綿不絕,又有鮮血濺落的聲音微微響起。
不過眨眼之間,所有聲音與幻象便已經全部消散。
窗子外面數道影子一閃而過,似乎拖著什么東西離開了。
滿城皆靜!
酒樓之中也徹底安靜下來,靜得連風聲都沒有了。
剛剛還沉浸在驚恐之中的眾官員,好似突然跌入了另一個世界,這世界是如此的安靜祥和。
但這安靜之中,卻好似展現了另一種石破天驚。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看向那剛剛放下酒杯的英武少年。
困惑陽翟多日的亡魂索命,竟只在他抬手之間便煙消云散?
如此詭異的手段,他甚至不需要起身,便已經輕松解決。
世人只知血屠武力通神,有沖鋒陷陣銳不可當之能,卻不知其還有如此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筆。
王騰等人一時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