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 ,好吧 。你可以繼續跟那個董海香交往 ,要注意分寸 ,要留意她的每一個舉動 ,你上次的報警非常重要,雖然說沒有事情發生,但不等于沒有危險,不能掉以輕心 。可以讓董海香知道邵大夫也在武漢住著,也在關心你安喆 。因為與其瞞著她倒不如讓她知道更好。邵大夫,你要自己拿捏分寸,要讓她知道你也喜歡安喆,又不能讓她做出危險舉動。最好是讓她陷入情迷不能自拔,這樣可以干擾她對黨組織的注意力和判斷力 ,降低對黨組織的威脅。
安喆,你可以去南京。一是有機會打入敵人更高層,二是給你創造脫離這支即將投奔革命軍的隊伍,可以繼續留在國民黨軍隊里的機會 ,其實我們正在找這樣的機會 ,沒想到天賜良機。
安喆 ,邵大夫 ,你們回去吧 。你們自己處理好這個三角關系吧 ,邵大夫可不要真的去爭風吃醋, 你們只是跟她周旋而已 ,不是什么愛不愛 。我還是那句話 ,這種事情一定要可控 ,千萬不能出意外, 更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安喆跟海蠣子相互看了看 , 同時站起身來 ,安喆對羅書記說:
“請放心,我們會處理好董海香的事情,如有情況我會讓張克楠找邵百麗報告 。羅書記,趙院長,我們回去了 。”
“好的 , 回去吧 ,注意路上的安全 。”
趙院長推開門,走到樓道內查看了一下,沒有可疑情況 。回去跟安喆擺了擺手,示意安全 。安喆跟海蠣子離開了接待室。
羅書記和趙院長再觀察樓道情況沒有看出有可疑情況又回到接待室關好門,收拾了桌子上的茶具,羅書記問趙院長:
“趙院長 ,關于運送武器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 、意見?”
“我跟兵工廠的老高見過面了 ,他也說那批武器已經在倉庫放了好長時間了 ,說好的出貨不知為何沒有出貨 。剛才安喆所說的情況,應該跟大別山戰況有關系,紅四方面軍戰力強,讓湖北的國民黨軍吃了不少虧,所以想賴賬扣下這批槍支彈藥 。我看,咱們再跟紅四方面軍的領導們協商一下,讓紅四方面軍適當給進攻大別山的國民黨軍隊一點甜頭嘗嘗,讓他們感覺暫時還不需要補充武器,把武器給河南方面的軍隊不會影響湖北武漢這邊的戰力。再說,兵工廠就在漢口,隨時都可以得到槍支彈藥補充 ,把這批槍支彈藥給河南 ,沒有什么不妥的 。你看 ,我這主意行不行?”
羅書記低著頭背著手在屋里沉思著 ,他停下看了趙院長一眼:
“你說得有道理 。讓這邊的軍隊嘗點甜頭 ,紅四方面軍能辦到 。問題是那些貪得無厭的家伙能放手那批武器嗎?”
趙院長看著羅書記 ,想了想說:
“也對 ,我們未必能撬動湖北這幫財迷的鬼心眼啊 。”
羅書記輕輕一笑: “ 哼! 那就讓咱們紅軍的其他隊伍狠狠揍河南的那幫國民黨軍隊 ,雙管齊下! 造成一個是飽漢子不需要補充,一個又是火上房急需救援的窮叫花子,這樣一種現象,也許能讓武器運往河南 。”
羅書記拿著毛巾擦拭著自己額頭上沁出的汗珠,走到洗臉盆前,洗著涮著毛巾,又對著鏡子看著自己那滄桑的臉龐,搖了搖頭,那種悶熱潮濕又壓抑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也沒時間體會感受自己 了 ,滿腦子全是在考慮任務的規劃安排 , 聽到趙院長的提議 ,心里感覺是個不錯的主意:
“趙院長 ,就這么辦 。就按照你這個思路去擬電報稿 ,再拿給我看看 ,如果沒問題 ,交給于戈魯發報給紅四方面軍征求他們的意見。看一看咱們能不能指揮國民黨按照咱們的意愿行事,讓紅四方面軍早一點得到那批武器 ,還有安喆的這支部隊!另外 , 咱們金銀湖會議籌備到什么程度了?”
“會議的事我已經安排好 ,去麻城沿途各地的黨組織和赤衛隊負責人都已經接到通知到金銀湖開會,等我們給他們布置具體的奪取武器和接應安喆起義部隊,接受醫療糧食物資的方案。羅書記你稍等 ,我這就給去寫電報稿!”
“趙院長,開會前 ,咱們跟李部長以及鐘委員 、錢委員 ,需要先碰頭再仔細研究行動的具體細節,再聽聽他們的意見,各種因素要考慮周全,讓赤衛隊做好接應工作不出岔子。還要做好安喆離開他的 部隊后,要由唐副營長負責指揮他的營的撤離任務,撤得要安全,不留任何后患 。你親自找唐副營長談一談 ,讓他做好萬全準備 。”
羅書記跟趙院長在接待室焦慮地協商有關往根據地運送急需物資和護送起義部隊到大別山的各種細節和可能出現的危險情節。
不知何時,外面的雨停了 ,陽光透過窗戶直接照進接待室,原本暗暗的屋內變得亮堂起來,太陽光竟透過窗戶不請自來地照射到沙發上,照射到茶幾上 。窗外飛舞著密密麻麻的燕雀斑鳩,相互打鬧相互追逐 。調皮的斑鳩也鳴叫著,一會兒落在茂密的樹枝上,一會兒又棲息在茅草房屋頂上,有幾只斑鳩竟然大膽地站在趙院長接待室的窗戶外面擠在一起,一邊鳴叫著,一邊在窗外的紅磚臺階來回踱步 ,根本毫不懼怕目中無人。
成群的白色紅嘴鶴,忘情地飛舞在武漢的天空中,鳴叫著撒著歡 。它們漫無目的地展開它雪白的翅膀在翱翔 ,它們既像是在覓食,也像是在探路 。時而滑翔 ,時而俯沖,鳥兒們的身下則是密密麻麻的茅草屋,是橫七豎八坑洼不平的窄窄土路,是雜亂無章迷宮般的小街小巷,是無數波光粼粼的湖泊水塘 ,是放蕩不羈的揚子江。
茅草屋冒著縷縷炊煙,在門前屋檐下掛著好幾塊破舊的帶吊墜穗頭的竹板吊牌,上面書寫著:什么童叟無欺呀,什么物美價廉呀,什么商品正宗呀,什么買賣公平呀,什么時來運轉呀等等廣告忽悠語 , 目的就是讓你們買他家的商品 。這是一間小雜貨鋪土產店 ,屋里屋外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草制品, 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竹制品,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土陶缸,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木制洗臉盆洗澡盆,還有五花八門的船槳漁具麻繩 ,甚至還有各式各樣的洋鐵鉤 ,洋鐵鏟 ,洋鐵皮煙囪 ,洋鐵皮水桶等等 。(在民國時期,很多物品都夾帶個洋字 。比如:火柴稱之為洋火,面粉則稱之為洋面,鐵釘則稱之為洋釘) 由于雜貨鋪距離百貨公司以及洋房洋樓比較近 ,所以人來人往得非常熱鬧 。不遠處有人大聲叫賣:
“包民嗷!”
武漢人把餛飩稱之為包面。
雜貨鋪里走出一位年輕人,端著搪瓷洋鐵碗,走到賣餛飩攤前。他看了看案板上的擺放的生餛飩,沾著一層面粉的餛飩皮薄鮮亮 ,肉餡微紅,看上去挺好吃 。攤主手里拿著把大竹制勺舀子,看著他手 里的搪瓷碗 ,微笑著:
“細伢 ,里臥嘍?( 小伙子 ,你餓了? )”
年輕人點點頭:
“老板 ,來碗餛飩 。”
“豆里走搗,過哈子”(豆里的意思是里面,走搗意思是坐在凳子上,過哈子意思是等一會,翻譯: 到里面坐在凳子上等一會兒)
鍋里的水還咕咕地滾開著,攤主拿過年輕人手里的碗,利索地在碗里撒了點碎菜葉呀,碎河蝦粉呀什么的,又添點兒醬油 。順手抓起一把餛飩放進鍋里煮,用大竹勺舀子在鍋里慢慢攪和,回過身看著年輕人:
“里莫斯信?( 你什么姓?) ”
“大叔 ,我姓劉 。”
“信嘍! 里斯拉過地方滴 len?”( 姓劉!你是哪個地方的人?)
年輕人看著攤主,他的頭發稀稀疏疏幾乎沒有了,小眼睛瞇縫著,圓圓的鼻子底下是薄薄的嘴唇,看上去是個憨厚的人,沒有惡意 。他光著膀子,套著一件好像是白色但是很臟發黑的圍裙,穿著大褲 衩子露著毛茸茸的粗腿 ,腳下穿著草鞋 ,竟然用柳枝當鞋帶 ,緊緊綁住要散架的破草鞋。
“我是河北省人 。”
“ 嗷 ,波放涼爽 。”( 北方涼快)
攤主看年輕人悶熱的天竟然還穿著上衣,心里覺得替他熱,看了一眼鍋里打著滾的餛飩,無意識地晃了晃锃亮的光頭 ,扭頭沖著年輕人輕聲嘟噥著:
“細伢子 ,天肉死嘍 ,里打糍粑好涼爽呆 。(小伙子 ,天熱死了 ,你光著翅膀好涼快的)”,年輕人笑了笑沒理他。
攤主拿著大竹制勺舀子,在鍋里貼著鍋邊慢慢攪著,又拿起鍋蓋蓋好煮餛飩的鍋,順手在圍裙上蹭蹭手 。臉上淌著一串串的汗珠 ,他又撩起圍裙抹了一把汗 , 瞇起眼睛問:
“活博 ,衣在敢賈嘍?( 河北 ,也在干架_打仗嗎? )”
“河北也是兵荒馬亂的 ,沒好日子過!”
“ 嗨 ,宰都斯.摸四.絲搗嘍?”( 這都是.什么.世道啊?)
不一會兒 ,餛飩煮好了 ,攤主拿著大笊籬撈著餛飩 ,小心翼翼地盛到年輕人的碗里。
“細伢子 ,太肉嘍 ,里莫要聊捉。衣吼.要七.親濤嘍.么散嘍 ,里就子哈 sen ,五給里.送搗里.鋪套去 。”( 解釋: 小伙子 ,太熱了 ,你不要燙著 。以后要吃包面( 餛飩) 啊米線啊 ,你就吱下聲 ,我給 你.送到你.鋪堂_商鋪去。)
“謝謝! 謝謝!”
年輕人微笑著點點頭 ,似是而非地算是同意攤主的好意 ,遞給攤主錢 ,端著餛飩回雜貨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