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戈嬌 ,于戈魯 ,于戈山 ,你們聽好了 ,打今兒個起 ,你們都不要再回家了 ,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念書寫字 。你們的爹和娘都出遠門了,等你們把書念好,你們的爹和娘就來接你們回家 。另外,你 們的爹有可能跟那些洋學生黨有瓜葛 ,你們要想活命不受連累 ,就對誰也不要提起你們的爹娘是誰, 知道嗎?”
三個孩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先生沒有回答
“ 聽到了嗎? !”
先生壓低聲音呵斥孩子們。
“ 聽到了!”
孩子們略帶恐慌怯生生地答應著 ,先生點了點頭 ,看著這些稚嫩的孩子 ,心里有些酸楚。
“好孩子 ,你們放心在我這里住著 ,好生讀書 ,長大了做個好人 ,堂堂正正地做個好人 。如果有 人打你欺負你 ,你們愿意嗎?”
“不愿意!”
孩子們齊聲回答。
“生氣嗎?”
“生氣!”
“所以 ,孔圣人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自己不愿意受人欺辱 ,就不要像你爹那樣老是欺辱鄉(xiāng)親 們和百姓 ,人家也不愿意受欺辱 ,人家也會生氣的 ,他那樣做會遭報應的 ,知道嗎?”
孩子們好像聽懂了 ,使勁點著頭 ,奶聲奶氣地回答:
“知道啦!”。
于戈魯舉起手想要說話 ,先生微微一笑點點頭:
“ 師父,俺娘說了,要聽師父的話,好好寫字念書 ,當好人 ,不欺負人 ,長大了掙錢買洋饃饃吃, 也給師父買 。”
先生開心地一笑:
“真是個乖孩子 ,有志向 。”
不一會兒 ,孩子們都回書房了 ,先生讓他們都在自己的座位坐好。 先生也正襟坐好 ,清了清嗓子:
“ 學子們 ,念書寫字是汝等( 你們) 人生的啟蒙 ,世上 ,只有讀書人才能做大事 ,才能做國家的 棟梁,唯此為大 。孔圣人是吾輩所有讀書人的圣先祖,圣人的宅邸離吾輩不甚遠,如果有機會為師則 會帶汝等( 你們) 去祭拜 ,去感受學識的浩然之氣也 。在座的有些學子 ,今日沒能遵循好師道學規(guī), 幼稚貪耍而不習文,為師亦未能盡師責盡師表,故,為師須謄寫藥書醫(yī)書,汝等謄寫三字經(jīng),須以示 懲戒 。”
先生語重心長地教誨著年幼的學子們,你仔細聽,書房有細細的研磨聲,有輕柔的翻書聲,有小 心折疊宣紙的沙沙聲 。先生和他的學子們 ,沉浸在讀書寫字的愉悅中。
許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兩城鎮(zhèn)的喧鬧聲沉寂下來,懶散的太陽扭扭屁股不情愿地躲在郁郁蔥 蔥的五蓮山身后,只露出半張羞澀的臉龐,通紅通紅的光芒,悄悄把天空中,原來雪白的云彩染成血 紅色,把翠綠的松柏樹染成血紅色,把金黃的沙灘染成血紅色,把蔚藍的層層波浪染成血紅色,把漲 得鼓鼓的船帆染成血紅色,把晾曬的一張漁網(wǎng)染成血紅色,把裊裊的炊煙染成血紅色 。多情又撩人的 海風吹拂著有些疲倦的兩城鎮(zhèn) ,在炎熱的夏季 ,給辛勞的人們帶來令人愜意的涼爽。
躲在黑黑的角落里憋了一天不敢露臉的蛐蛐兒借著暮色偷偷溜達出來透風納納涼,它環(huán)顧四周見 沒有人打攪,沒有天敵窺探,才壯著膽子在草叢中墻縫里探出頭 ,吃力地拉長它那粗短的脖子,揮舞 著細細的兩根長須,感覺沒有異常后,動情地使勁抖動著薄紗般的黑翅膀,給它那熱戀著的蛐蛐兒伴 侶發(fā)出談情說愛的時間到了的信號 ,給勞累一天有些疲憊的人們帶來一聲聲清脆悅耳令人陶醉的曜 ( di 迪)鳴聲,此起彼伏的叫聲像是舒伯特的鋼琴小夜曲,像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蛐蛐兒們所不 知道的是 ,幾個調皮頑劣的小寶寶 ,正順著鳴叫的聲音悄悄地靠近它們。
“海蜇 ,這里有個大將軍!”
于戈嬌使勁壓著嗓門捏著鼻子招呼小海蜇,小海蜇弓著腰正往前摸索著探路,他回過頭把一根手 指壓在嘴中間:
“ 噓 … … !”
制止戈嬌發(fā)聲。
躡手躡腳地跟著戈嬌走,海蠣子手里拿著幾根草苗,幾只宣紙做的小袋子,跟在小海蜇身后,其 他孩子一個個也都拿著捉蛐蛐兒工具悄悄跟在后面,生怕弄出響聲驚跑了蛐蛐兒。海蜇仔細聽著蟋蟀 的叫聲,判斷著蟋蟀準確的藏身位置,他循著鳴叫聲輕輕撥開礙事的草,又搬動一塊碎陶片,還沒等
松手,蟋蟀忽然不叫了,小海蜇手里捏著陶片一動不動,屏住呼吸,等著傻蟋蟀再一次鳴叫暴露其準 確位置。
果不其然,蟋蟀以為剛才是刮的海風弄得響聲,讓它虛驚一場,為了愛,大將軍的尊嚴都棄置不 管不顧 ,不停地抖動長長的兩根須 ,苦苦哀求呼喚小心肝老半天了 ,可那心上蛐還是遲遲沒有現(xiàn)身, 真讓大將軍著急上火,你臉蛋夠漂亮了,還捯飭什么? 它無奈地擦了擦不停地往下淌的臭汗,為了早 一點見到心上人 ,它又可勁叫起來 。誰知 ,大將軍禍從天降 ,小海蜇手疾眼快 ,“噗!? , 高傲的大將 軍落在小海蜇的手里,沒等大將軍鬧明白是怎么回事,它已經(jīng)被裝進紙袋子里,連點基本軍事常識都 沒有的風流大將軍乖乖地做了俘虜。
“抓住啦!”
戈嬌興奮地跳起來,后面的董海香聞聽急忙朝前沖,想看看大將軍,不料一下子撞到于戈山身上, 小山子沒站穩(wěn)又踩了海蠣子的腳丫子 ,這下可麻煩了 ,海蠣子又亮起了大喇叭嗓子:
“ 哎! 哎! 哎! 哇 … … !”
哭聲震天響 。手里的抓蛐蛐兒的袋子卻緊緊攥著。
“又咋啦?!”
傳來先生的吼聲 ,小海蜇一看驚動先生 ,大事不好 ,趕緊把手里的大將軍塞給海蠣子:
“大將軍給你!給你!”
海蠣子拿到蟋蟀,立馬收聲偃旗息鼓了 。哈喇子鼻涕都冒出來看熱鬧,大嘴巴里外是鼻涕,她拿 袖子一抹 ,看著手里的大將軍 ,咧嘴笑了 。孩子們有了勝利戰(zhàn)果便回到藥鋪。
女孩子們在自己的睡房欣賞著大將軍 ,看著大將軍的威武的樣子商量著: “找誰家斗蛐蛐兒? 咱的大將軍能把他們通通干死!”。
海蠣子及于戈嬌和董海香趴在海蠣子的床頭上仔細欣賞著大將軍的英姿,有點按捺不住看蛐蛐兒 決斗的沖動 ,海蠣子把嘴一撅神氣地說:
“ 哼 ,鎮(zhèn)上沒有能打得過咱大將軍的!”
“有!”戈嬌頂了一句。
“誰家? !”
海蠣子不樂意了 ,鼻子一歪眼一瞪。 “杜老虎家!”戈嬌回了一句。
海蠣子一聽耷拉頭蔫了,因為她親眼看見過杜老虎在碼頭上砍了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腦袋就像皮 球一樣飛了出去,紅乎乎的血噴的有一丈多遠,那殺人場景非常恐怖 ,自此,海蠣子看見杜老虎家的 每一個人都非常害怕 。妞妞們也都心有余悸不敢再說話 ,海蠣子“ 噗”的一口吹滅了油燈:
“都睡吧!”
睡房里這才安靜了下來。
安祥德滅了于登海,這在兩城鎮(zhèn)可是天大的事情,于登海是革命黨?鎮(zhèn)上的老百姓沒人相信,明 明是個惡霸,怎么會是革命黨?那些有頭有臉有權勢的主,也是一頭霧水。可是官府的告示明確指于 登海是十惡不赦的革命黨 ,也就是說 ,甭管你信還是不信 ,革命黨這個大帽子于登海是鐵定戴上了。 這事跟老百姓沒啥關系 ,可是對鎮(zhèn)上的幫會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于登海是鎮(zhèn)里碼頭幫的幫主會長, 他控制著兩城的海運,所有的貨物流通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茶葉幫會里是大股東兼副會長,在制陶 幫會里也是大股東兼副會長,在其他幫會也有他的黑手 。兩城內外,甚至在膠澳( 現(xiàn):青島市)都有 他的印記,連日兆縣 、臨沂市大小山頭的響馬( 土匪)也有他的拜把兄弟酒肉朋友,包括官府衙門在 內,各種關系盤根錯節(jié),所以,于登海在安家村跺跺腳,兩城鎮(zhèn)就鬧地震,是名副其實呼風喚雨的人 物。他的消失留下的可都是大金山大肥肉大肥缺,會有多少人覬覦?有多少人眼紅?有多少人開始摩 拳擦掌? 于登海唯一致命的軟肋是沒有槍桿子,沒有一支他能控制的軍隊。安祥德恰恰有一支能夠掌 控的軍隊 ,使他能輕而易舉地把于登海掀翻在地 ,那些看起來固若金湯的財富被輕易地更換了主人。
于府堂而皇之地變成安府,那些田地 、漁船 、店鋪 、宅邸 、作坊 、安祥德祖輩產業(yè)被于登海霸占 的各類財產等等統(tǒng)統(tǒng)都歸到安祥德的名下,在日兆縣衙老爺?shù)闹鞒窒拢蚕榈吕^承了于登海擔任的碼 頭幫會的會長 。由于安祥德是帶兵的軍爺,隨時有可能開拔,安祥德安排他的姐夫擔當于登海在其他 幫會擔任的副會長之職,也就是說安祥德不駐扎在兩城鎮(zhèn)的情況下由其姐夫全面掌控安祥德名下的一 切權利。
安祥德處理完于登海,給他爹辦完喪事后 ,由清兵參領( 相當于現(xiàn)在的部隊團長)做后臺 ,由日 照縣衙出頭操辦,他順利成為兩城鎮(zhèn)新的霸主 。不管你是哪個幫會,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在兩城鎮(zhèn)都要認安祥德為大哥 ,拜安祥德的姐夫龐志林為幫主 ,在兩城鎮(zhèn)說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