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尤文羽仰頭四顧,下意識后退,脊背頓時撞上濕冷的磚墻,腳下傳來不明之物的碎裂脆響。
他已無暇低頭。
眼前億萬菌絲如活潮奔涌,沿著磚縫、墻面瘋狂蔓延。熒白光潮,規(guī)律律動起來,仿佛地庫深處驟然搏起的太古兇獸心臟。
在一呼一吸之間,一張龐大、冰冷、玄妙的法陣,已然在幽暗中蝕刻成形。
霎時,一股無法形容的意志從天而降,仿佛遠古星辰的注視。
令人不寒而栗。
視野盡頭,更有無數(shù)菌絲蜂擁而出,在眾人驚悚目光中,堆疊凝聚,化為一株龐大蘑菇,有神秘光斑,閃爍其中。
“鎮(zhèn)妖司衛(wèi),四象鎮(zhèn)煞!”
掌劍使見狀,果斷怒喝。
霎時,內院地庫中正在搜查的司使校尉們,恍如回到霧潮戰(zhàn)場,一個個本能的以掌劍使為中位,迅速集結而去。
“木靈生發(fā),結陣!”
“離火焚邪,結陣!”
“庚金肅殺,結陣!”
“癸水沉淵,結陣!”
此起彼伏的呼喝中,一道道法陣符文,自司衛(wèi)腳下蔓延而開,當“癸水”低喝傳來,四象鎮(zhèn)煞隨之成型。
掌劍使聞聲,無需查看,大喝一聲“鎮(zhèn)妖!”!
所有司衛(wèi)聞令而動,將自身法力灌入腳下法陣之中。
霎時,一座龐大、冗繁、交織著雷紋與火符的法陣,迅速閃耀而起,有白色雷蛇與赤紅火舌在陣中交織竄動,涌向中位掌劍使。
“雷火交加,邪祟伏誅!”
法陣能量躍升至巔峰的剎那,掌劍使一聲低喝,長刀悍然劈出!
“轟——!”
無法形容的熾烈光芒瞬間塞滿地庫,震耳欲聾的轟鳴如雷霆怒吼。
“嘩啦……”
霎時,飛沙走石,無數(shù)羅盤材料,伴隨著熾熱的氣流,從地庫中噴涌而出。
守在門口的常清,猝不及防之下,被噴得連連后退。
相較于身形的后退,精神上的重創(chuàng),更令常清驚悚。
剛剛,仿佛化身北斗星辰,聆聽信眾祈禱的他,好似看到劈天一刀,當面劈砍而來。
只是剎那間,膨脹而起的神念,如泡沫般破碎,震得他內臟翻涌,血條狂掉!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滿臉錯愕的看向地庫深處,卻見鎮(zhèn)妖司衛(wèi)依舊呈四象鎮(zhèn)煞站位。
地庫盡頭,好大一道刀疤,橫亙地庫上下,幾乎劈開玄鐵礦石筑基的墻層。
天花板下,凝聚而出的巨大蘑菇,早已消失不見,只余下一枚白脂續(xù)脈芝漂浮在半空中,仿佛蘑菇的遺蛻。
“嗖!”
一道殘影在他身旁刮起勁風,凝神在看時,那殘影已然在掌劍使身旁站定。
赫然正是鎮(zhèn)妖左使!
他一眼掃過滿地狼藉的地庫,目光悄然落在懸空漂浮的白脂續(xù)脈芝上。
伸手一攝,靈芝入手。
低頭略一打量,目露幾分訝色:“完全成熟的白脂續(xù)脈芝,有點意思?!?/p>
“嗖!”
又是一道殘影掠過,在左使身旁站定,卻是羅和軒家主霍塵寰。
他第一眼不看地庫,目光卻落在左使手中,那凝聚出實體的白脂續(xù)脈芝,臉色陰沉至極。
“發(fā)生了何事?”
左使收起白脂續(xù)脈芝,神色輕松的看向掌劍使,眸中閃爍著異樣興奮。
“啟稟左使大人,地庫突現(xiàn)妖物,于地庫四壁布下神秘法陣,又在地庫盡頭化為一株巨大妖菇,氣息頗為駭人,卑職情急之下,這才結四象鎮(zhèn)煞法陣應對。”
掌劍使言簡意賅的匯報道。
左使頷首,瞥了一眼霍塵寰,當即漫步走向旁邊石壁,伸手輕輕一點,霎時,藏在縫隙中的殘留菌絲迅速被點亮,仿佛一張細孔漁網,蔓延半座地庫。
“可是此物?”
“正是!”
“以腐芝構建法陣,倒也天馬行空!”
左使說著,一臉戲謔的看向霍塵寰:“霍家主,可有話說?”
霍塵寰微微吸了一口氣,不慌不忙道:“霍某以白脂續(xù)脈芝守護內院地庫,應該……不違法吧?”
左使微笑道:“違不違法,還需城主大人定奪?!?/p>
說著,轉身便要向外走去。
“等等!”
霍塵寰喊住左使,快步走近,拱手道:“這枚白脂續(xù)脈芝,乃羅和軒根基,還請大人歸還?!?/p>
左使冷笑:“霍家主,你以白脂續(xù)脈芝,布置未知法陣,于霧潮期間,引來欺山詭魈,不知殺了多少人,毀了多少房舍,眼下還敢索要此物,當真以為有錢便能為所欲為?”
霍塵寰抱拳:“不敢!”
左使冷冷盯了他一眼:“想要,那就從本使手中搶去。若是不敢,那就老老實實做你的商人,莫要觸碰不該碰的東西?!?/p>
言罷,轉身而去。
霍塵寰驀然抬頭看著左使離去背影,眼眸深處殺機閃爍,半晌,才逐漸斂去。
大步流星而去的左使,感受著背后逐漸退去的迫人氣息,嘴角冷冷一笑。
“撤!”
掌劍使見狀,一聲低喝,眾人紛紛鳴金收兵,散去陣型,追隨左使而去。
常清亦在眾人走出地庫后,跟在隊伍后面,揚長而去。
出了地庫,陽光灑在冰冷鎧甲上,令人恍如隔世。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北方天空,煌煌日光遮掩不了,那釘在星空深處的北斗星辰。
低頭間,攏在袖中的指尖,隱有一縷念力閃爍。
如果他沒猜錯,白脂續(xù)脈芝所化法陣,正是利用北斗星辰的力量,聆聽信眾祈禱,汲取念力。
沒想到,霍塵寰還扮演著邪神的角色。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p>
難怪霧潮時,無論如何也不愿離開內院,原來是為了保護內院地庫法陣。
說不定在霧潮期間,信眾祈禱更加頻繁,念力也更加豐厚。
不過,外院地庫的“芝人”又是怎么回事?
姜宏曾言,外院地庫中的芝人極有可能是他的長子。
莫不是在拯救長子的過程中,摸索出了借用北斗星辰的力量?
還是傳授長子方法時,突然失了控?
算了算了,管他子丑寅卯,這法陣算是我的了,找機會倒要好好試試。
不過……常清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左使,心里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又一枚數(shù)據(jù)化定基靈物流落到外面了。
好在,作為完全成熟的白脂續(xù)脈芝,應該沒人會容納。
在胡思亂想中,常清隨眾人騎上龍駒,揚長而去。
待返回鎮(zhèn)妖司,左使當即解散眾人,尋鎮(zhèn)妖司主匯報去了。
常清也松了一口氣。
“啪!”
突地,一只大手拍在他肩頭,扭頭看去,就見尤文羽一臉憤怒道:“你小子,簡直膽肥,也敢抗命左使大人?!?/p>
常清立馬擺出苦瓜臉:“頭兒,你看我要不要負荊請罪?”
尤文羽怒罵:
“廢話!走,跟我出去。”
“去哪?”
“挑禮物,請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