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寧玄就已經躺在了一張又軟又香的床榻上。
他身上每一寸曾經被妖魔啃噬的血肉,如今都已沾上了胭脂香。
窗外的風里,也有胭脂香。
寧玄心情舒暢,他感到每一寸肌肉都處于愉悅的狀態。
這時,門響了。
敲門的人腳步很輕,敲得也很緩。
寧玄道:“進來。”
小潔就進來了。
她哭唧唧地垂手低頭,繡花履的尖兒促促地往前挪動,待到床前一尺處停下。
寧玄眼也不睜,道:“昨日聽多了故事,你也要給我講個故事?”
昨晚他在沉香閣,那些閣中的清倌人自然知這郎君是誰,于是就有人與寧玄聊起了自己的過往,希望這小郎君心生憐憫,能夠帶著她們進行一次“階級升遷”。
所以,寧玄聽了不少慘事,也陪著小娘子們喝了不少美酒。
點美酒,都算小娘子們的。
小娘子有額外的錢拿。
這就是他說的“有酒有故事,還有紅袖添香”的溫柔鄉。
小潔哭道:“公子讓我買一座距離苦釋禪院近的府邸,可奴家...奴家找了許久,沒能找到,只能買在這里,請公子恕罪。”
昨晚,寧玄去了沉香閣,小潔則連夜買府邸去了。
然后,小潔就買了這沉香閣對面采光最好的,樣式最美的,占地最大的一間府邸。
“你啊。”
寧玄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這宅子距離望月府的苦釋禪院也就隔了三條街而已,已經很近了。”
小潔臉上哭色瞬間消失,然后重重點頭,道:“確實很近了!”
兩人半句不提這府邸就在沉香閣對面。
寧玄又吩咐道:“抽時間讓人去把我的馬,狗,雞,還有那些寶貝全部帶來。”
小潔應了聲:“是。”
然后她轉身離去。
她很懂事,才不會在公子從沉香閣耍子回來后去自討沒趣。
寧玄看著她的背影。
說起來,真是很少有女人能比得上小潔。
不僅懂分寸,會做事,而且很輕...
入懷無重,枕頭不壓,恰如玲瓏乳燕,實是一代佳人。
再加上那日在苦釋禪院門前的偶遇...
看來小潔也欠他一個故事。
......
......
新府宅,安靜無比。
除卻胭脂味,其實還有花香,水香;
除卻風聲,其實還有風鈴聲。
那很吵的風鈴是小潔的最愛。
她像母獸宣布疆域主權一般,會在公子不反對的情況下,將風鈴掛在屋檐上。
一旦有風,那風鈴聲便似滄海浪濤,很是吵人。
寧玄喜歡這種吵人。
吵鬧,總比黑月白日的死寂世界要好。
吵鬧,庸俗,才是他喜愛的。
但是,在小潔走遠后,他還是勉強自己坐起身子,然后取出了他昨晚帶來的小箱子。
他離開寧府什么額外的都沒帶,就只帶了這個小箱子。
如今,他打開了。
箱子里躺著四尊菩薩像。
一尊是熊妖的,還有三尊是在滿風山搜來的。
妖去菩薩在,他說要看看,丑奴就給他了。
四尊菩薩,一般模樣,就連那日竊香鼠顯出的菩薩外殼都是這般模樣。
通體澄澈如凈水,佛首螺發如青蓮,面如滿月,眉間白毫,雙目垂視,唇含微笑,威嚴又慈悲。
寧玄想起之前熊妖三大王所說的“好香,心誠,還得體強,如此才可得到菩薩回應”,他一念請出【竊香鼠】。
精神屬性的大幅度提升以及那本命妖術“竊香術”的存在,讓他看菩薩不是菩薩,而是一具玉像死物包裹著氤氳香火構成的寶物輪廓...
有錦鑭袈裟,有陰風幡,還有猴羊的寶物...
他凝視著菩薩像,忽的抬手緩緩壓下,同時運轉起“竊香術”。
他不燒香,
他要竊香。
他心中還有些緊張。
畢竟,他也不知道這些菩薩像有沒有別的玄妙。
但竊香鼠竊得,他難道竊不得?
菩薩像中,那寶物輪廓開始模糊,隨著第一縷香火被汲取過來,隨后的也都抽絲剝繭般地往寧玄而來,順著他五指往前鋪展。
一炷香時間后,第一具菩薩像里的香火寶物輪廓全然耗盡。
寧玄感到體內多了一些奇異力量,這些力量像薄薄的霧氣正在他周身縈繞游走。
這是香火的力量。
他沒能使用那些寶物,但卻將構成寶物輪廓的香火全吸了過來。
他五指握了握,那些香火隨心運轉,很快在他體外構成了一個極大的金色手掌,這手掌比他人還大,恰如那日所見的菩薩。
寧玄見好就收,沒再汲取,而是收起剩下三具菩薩像。
他要等等看。
......
......
又幾日過去。
寧玄日夜顛倒。
白天時候,他打著哈欠回到府邸。
府邸中已經熱鬧了一點,因為小潔招了幾個丫鬟。
但也只是一點,因為府邸里也就多了幾個丫鬟。
“有人來尋我嗎?”
雖然一目了然,但寧玄還是隨口問了句。
小潔搖搖頭,道:“一個都沒有。”
寧玄不奇怪。
隨說這些時間足以讓該知道的人知道“寧家公子”,但...他們卻還在等塵埃落定。
一旦落定,要么人走茶涼,比此時更涼;
要么門庭若市,各處的老爺們會踏破門檻地來找他。
對!就是找他,而不是找寧老爺。
他...會成為新的寧老爺,甚至某種程度上比寧老爺還要更硬。
朝廷忌一方大員,因為這些大員通過龍氣收了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屬下,所以不可過二世;但朝廷顯然不忌這種與龍氣無關、還能配合天師、長久地鎮守山河的武者。
朝廷不吝于給這樣的“特殊人才”一些真正的權勢。
寧玄去到了一間騰出來的專供他修煉的密室。
密室很大,長寬十余丈。
寧玄五指一握,那丈許的金色手掌再度在體外浮現,這是香火的力量。
經過這幾日的簡單測試,他發現這香火并無副作用。
他又取出剩下三尊菩薩像,開始了一一汲取。
半個時辰后...
啪。
啪。
啪。
三尊菩薩像也被他丟開了。
他心念一動,體外逐漸撐開一個光明的金色菩薩,青蓮螺發,面如滿月,眉間白毫。
他佝僂著背,整個兒呈現出一種趴伏的姿態,如此...他才能滿滿當當地被塞在這螞蟻洞一般的修煉密室里,而不至于把這密室撐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