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白玉床上寒氣繚繞如紗，夜宸靜靜躺在上面，本就白的過分的膚色此刻更是近乎透明。

應若寧在床畔坐下，就只能這樣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對不起……”她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濃重的鼻音，“都怪我，如果不是為了護著我……”

就在這時，夜宸突然皺起眉頭，喉間溢出一絲痛苦的悶哼。

應若寧忙又跑出去，叫住準備離開的季川：“季師兄，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嗯？我來看看。”

季川進了內室，簡單查看一番，釋然的笑了：“師妹不必過分擔心，先前火毒灼傷了他的經脈，有疼痛感是正常的。”

“那有什么辦法可以緩解嗎？”

“有，用凝脈冰露，可以溫養受損經脈，緩解灼痛感，”季川略有些猶豫，“不過此物是取極地冰蓮的花露，混合玄冰玉髓熬制而成，價格不菲……”

應若寧壓根不在乎什么價格，“大學宮可能買到？”

“仁心峰就有，”季川點頭，“十萬靈石一劑，他服下后，體內的火毒也能驅散一些。”

“要服用多少劑，才能徹底根除他體內的火毒？”

“三日一劑，配合上修煉，只需要一月就能根除。”

“那我買十劑，師兄領路吧。”應若寧除了錢，也沒別的東西能拿得出手了。

季川沒料到這位師妹竟還是位隱藏的富豪，便領著她往山上走。

路上，他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不知師妹與他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的契約妖獸。”應若寧答道。

季川恍然道：“哦，你們簽訂的是平等契約吧，那確實要早些治好他，不然會耽誤修煉的。”

“不是，”應若寧反駁道，“我們簽訂的是主仆契約，但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他。”

這話讓季川有些想不通。

通常簽訂主仆契約，多是因為妖獸桀驁難馴，而御獸師一般也不會太在意這類妖獸，即便死了也不甚在乎。

既然是很重要的存在，為何會簽訂這樣的契約呢？

應若寧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解釋：“我與他的契約是早就定下的，若日后有辦法，我會解除契約，還他自由，免得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季川想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便理解地點點頭，沒再追問。

兩人一路來到一座素凈的殿前，卻見已有一人在那里等候。

那人是林蒼，季川便對若寧說：“師妹一會兒稍等一下，剛才林師兄給我傳音，說有事找我。”

兩人走到林蒼面前，林蒼卻先朝應若寧開口：“來買藥的？”

“是。”應若寧應道。

“不必麻煩了，阿川，”林蒼轉向季川，“你應該見到那受傷的鮫人了，是阿遙不小心傷了他，他需要什么藥，我來付錢。”

應若寧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這便是萬仞遙給我的說法？我應家還沒窮到買不起藥。”

“阿遙的焚天劍訣很強，但以她現在的修為，使用時很容易失控，所以她也不是故意為之，”林蒼耐著性子解釋，“她現在也在劍心峰躺著，我與她是舊交，來替她解釋一下，藥錢就當做是賠禮。”

“不用，讓她自己來。”

林蒼眉頭不高興的蹙起。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忤逆他。

他都這樣放下身段解釋了，應若寧居然還不肯下臺階。

偏偏是這個之前對他有著結契想法的應若寧。

她對那鮫人真的有這么上心嗎？如果這是想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新方法，那她成功了。

傳音符響起，他拿起一看，是有人要見他。

林蒼收起那點兒復雜的心思，匆匆離去。

一旁的季川也有點意外：“那可是百萬靈石呢，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拒絕林蒼。”

應若寧抿了抿唇，語氣平靜：“做錯了事，就應該由自己承擔后果。”

買了藥，應若寧又片刻不停下山，回到病房。

按著季川的叮囑，她取出一劑凝脈冰露，小心翼翼的喂進夜宸嘴里。

好在夜宸還算配合，一滴也沒有浪費，全部吞了下去。

原本干裂的嘴唇在藥力的滋補下也恢復如初，整個人看著都舒展了許多。

應若寧終于放心了些，安靜的守在夜宸身旁。

窗外夜色漸濃，應若寧緊繃的神經放松，終是抵不住困倦，將額頭輕抵床沿昏睡過去。

夜宸醒時就見少女蜷縮在床畔，衣襟沾滿冰床散發出的寒露。

感受著體內澎湃的藥力正在化解陣痛，連火毒都消散了不少，夜宸便知道是她又買了什么靈藥給自己服下。

他疑惑的看著應若寧，已經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了。

長嘆了一口氣，他指尖悄然凝出一團靈力，想要將應若寧拖起，送到一旁的空床。

他已經很小心了，可沒想到靈力觸碰的瞬間，應若寧就醒了。

“你醒了？”應若寧睡意朦朧的眸中剎那涌出擔憂。

夜宸收回靈力，虛咳一聲：“咳，冰床寒意侵人，就想著把你送到旁邊的床上。”

他的聲音沙啞，可見火毒的影響還是不小。

“你身上為何會有火毒？還這么嚴重。”應若寧問。

夜宸垂眸掩下暗涌，不去看應若寧的視線，低聲答道：“當初我不愿意與人結契，族長一怒之下把我丟進沸海焰獄，火毒就是在那里留下的。”

“抱歉……”

夜宸沒想到得到的竟是一句道歉，愕然抬頭看向應若寧。

應若寧愧疚不已：“結契非你我所愿，是我害了你，日后我定會尋找解除契約的辦法。你先安心養傷，季師兄說了，一月之內，你不可妄動靈力。”

“你說……以后要與我解除契約？”

應若寧雖然很想觀察鮫人，但她更不想這契約一次又一次的害人。

就算沒了契約，他們還能做朋友，一樣有機會觀察。

她點點頭，語氣很認真：“當初是我有一些小心思才會選擇和你結契，但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只要找到解除的辦法，我一定放你自由。”

夜宸沒忍住，出聲問道：“又是靈藥，又是解契，你為何要這樣幫我？”

“因為你需要幫助。”

就這么簡單？

就算在鮫人族，也沒人會因為他需要幫助就施以援手。

他聽過的更多的話反而是讓他這個卑賤之人滾出鮫人族。

他曾經也渴望著得到別人的幫助，可隨著年歲漸長，他明白這不過是一種奢望。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有人這樣做了。

而且還是他討厭的應若寧。

夜宸心里一直回味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