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吻海棠》
文/七予霧
晉江文學城首發(fā)
202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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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打進來的時候,沈初棠正在試品牌方送來的春夏新品。
大大小小的盒子小山似的在衣帽間堆了有小半月。
SA期間試探著問過一回,這季新品里有沒有合她心意的。
她當時正在一個朋友的趴上,對于對方這暗藏催促之意的消息不是很滿意,加上最近因一則新聞而降到谷底的心情,她給了對方一個難堪的回應——
簡短且不悅的二字:[等著。]
她年初剛從紐約回來,友圈里的酒會派對大多是為她接風洗塵。
女性友人的局上,被叫來暖場的慣是會哄人的白面小生,一個娛樂圈里當下聲名如日中天的小男星替她滿了酒杯,笑盈盈讓她不要生氣。
看著身旁面孔可謂驚為天人的小男星——
紙醉金迷,亂花迷眼。
她的確沒那個功夫生氣。
放下手機,將所有惱人的糟心事拋之腦后,繼續(xù)投入狂歡中去。
連日的開趴、酒會,終于讓陰云密布的情緒稍稍轉晴,她讓家傭將那些盒子從衣帽間搬了出來。
京兆將將入春,氣溫不增反降,近幾日竟直逼零下。
恒暖開足了馬力,沈家莊園內一如盛春。
小家傭推來衣架,細致認真地將沈初棠待會兒要試的新品分類熨掛妥帖。
角落浴房內傳來“嘩啦”一聲的出水聲,半晌,接連不斷的水流聲“嘩嘩”響起,暖融光暈在磨砂玻璃上落下一道窈窕剪影。
水聲不知響了多久,才漸漸停了。
一陣窸窣響動后,酥暖蒸騰,剛沐浴過的香氛彌漫,沈初棠穿著浴袍走了出來。
浴房至主廳鋪了羊毛毯,她赤腳踏上去,纖軟腳面陷進毛面里,像是上等白瓷,細膩惹眼。
翹著尾指撫了撫面頰上的金箔面膜,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恭候在一旁的老家傭liana遞來熱紅酒,她順手接過輕抿了一口。
最近酒會參加太多,奔波疲乏,肌膚狀態(tài)大受影響。
她都覺得自己快要長細紋了。
剛剛泡澡時就已經敷過一片面膜,這是第二片了。
小家傭見狀忙推過衣帽架,讓她挑選第一件試穿品。
滿滿當當三個衣帽架,從衣裙、鞋帽、包包,到各類小皮具與織物,配了個齊全。
雖然這些東西的最終歸宿都是她那已經占據(jù)整個沈家莊園一棟樓的衣帽間,至于有沒有機會被她穿出門,全憑機緣,但她還是會走走過場,試個一兩樣,再在配貨單上簽上名。
纖白指尖指向一雙黑色縐緞高跟涼鞋,手機鈴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liana幫她將手機拿過來,笑著道:“是清慈小姐。”
小家傭收到指示,取過高跟鞋,在羊毛毯上半跪下來,替她換上。
細白手腕從浴袍寬大袖口延伸出去,接過liana遞來的手機,接聽了起來。
“初棠。”
方接起,一道輕柔嗓音從聽筒內傳出來。
謝清慈永遠有這種魔力,能讓沈初棠炸毛的神經瞬間鎮(zhèn)定下來。
這幾日由接連不斷的酒會才能稍稍減輕的愁思,瞬間反撲,卻不再煩躁,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委屈。
“阿慈,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聯(lián)系我?”
鼻腔共鳴出甕聲甕氣的調調,的確是委屈至極。
謝清慈與沈初棠是自幼在一片莊園區(qū)長大的閨中密友,只是這些年沈初棠都在國外,謝清慈期間又遠嫁去了港島,兩人的聯(lián)系被迫減少了下來。
這還是沈初棠回國以來,兩人第一次正式通上電話。
謝清慈語態(tài)抱歉,“最近畫廊實在太忙,每天忙到好晚,擔心擾你休息,便沒聯(lián)系你。”
小家傭已經替沈初棠換好了鞋,推來全身鏡讓她自己看看。
九公分的品牌logo跟,搭上超薄防水臺,極致起伏的足弓曲線,黑色的一字帶與嫩白的足面,撞色之下,性感又美艷。
沈初棠滿意地看一眼鏡子,舉著手機站了起來。
單手籠起浴袍的下擺,提至腿根處,露出修長筆直、白玉無瑕的雙腿,走至鏡面近處,轉了兩圈。
語氣中嬌嗔依舊,“好了,不怪你,你一人去港島已經有夠難受的了。”
當初聽聞謝清慈要嫁去港島時,沈初棠還暗暗吐槽過,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狠心的老爹,將自己的女兒嫁去那么遠。
京兆與港島相隔兩千多公里,連飛機都要飛三個多小時。
然而,無獨有偶。
這樣的老爹如今她也有了一個。
想到這,她泄氣一般地退回沙發(fā)前,倒坐下去,柔軟靠墊承托著她下陷,又微微回彈回來。
一雙美腿交疊著搭上真皮沙發(fā)的扶手,重重地嘆,“阿慈,我老爹讓我結婚。”
謝清慈自然清楚她的苦惱,在電話那頭輕笑:“沈叔這次尋的人選不是挺符合你的要求的?”
沈家大小姐招婿已是圈內多年的舊聞了,候選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始終沒能落定。
這次卻是連遠在港島的謝清慈都知道的地步,可見大概率是真的了。
這些年為了躲避相親,沈初棠各式方法可謂用盡了,對未婚夫人選的條件是越提越嚴苛。
相貌要好,家世得比得上她,決不能是花邊新聞滿天飛的浪蕩子,不能比她大也不能比她小。
前面幾則倒還好,最后一則算是逼死沈老爹了。
差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行。
這可上哪找去。
雖然知曉順應安排結婚是她們這個圈子里的宿命,但終歸能拖一天是一天。
就在沈初棠以為自己將要迎來幾年清閑日子時,沈老爹喜出望外地告訴她,還真有這么一號人物。
遠在南臨的徐家,有一位恰好與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二公子,連出生時辰都分秒不差。
看著對方送來的“二公子”生辰庚帖,竟然真的與她的一字不差時。
沈初棠炸了。
南臨雖然比港島近了不少,但也沒好到哪去。
她氣鼓鼓抗議:“我不嫁!”
生意場上的老狐貍早猜透她的心思,周旋良久,不打算再縱著她的小脾氣,“那你的卡我明天就讓林叔都停了。”
沈初棠身上的哪樣珠寶、衣鞋、包包不是靠這些卡養(yǎng)著的,都停了,那不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臉上的面膜乳霜精華已經吸收差不多,她揭下來丟掉。
秾麗眉眼熱霧里熏蒸過,面頰吸飽了養(yǎng)分一般軟彈白嫩,鼻尖上一顆淺褐色的小痣,為這張妍極的漂亮臉蛋,添了幾分嬌媚感。
秀眉一擰,“那也太遠了。”
小家傭上前來替她脫掉腳上的鞋,打算順著次序幫她繼續(xù)試。
她揮了揮手,轉而在臉頰上點了點。
對方立刻會意,取來水乳、精華以及面霜,先用清水細致擦去面膜殘余精華,接著按序幫她按摩涂抹護膚品,結束后又取來墨鏡與美容燈。
沈初棠接過墨鏡戴上,在沙發(fā)上躺下,美白大排燈罩上臉龐。
“而且我聽說,那邊到了春夏連內衣都晾不干。”
她自然是不能去受這個苦的。
南臨地處江南,梅雨季與回南天是很具地域特色的一種氣候,的確無可避免。
謝清慈笑起來,“嗯……我想徐家應該不至于讓大小姐有這樣的窘態(tài)。”
南臨徐氏,可是放眼整個內陸都再難尋到能與之匹敵的家族。
上百年歷史基業(yè),輻射行業(yè)眾多,稱之為財閥世家也不為過。
家中的后輩更是個個為外界所交口稱贊——虛懷若谷、溫文爾雅,大家風范的楷模。
其實沈初棠私下搜過徐家那位二公子的社媒,樣貌嘛將將符合她的要求,也算一表人才,但凡不是沈老爹威逼利誘,說不定她就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偏偏她最不服人掣肘,于是決定抗爭到底。
她使壞一般皺一皺鼻子,嬌氣又可愛,“反正我不去。”
謝清慈輕笑,知曉她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轉了話頭,“下周陳老收官音樂會,你是不是也要出席?”
陳老是沈初棠的弦樂老師,陳樹清,界內知名泰斗級別人物。
老先生閉關多年,此次露面既是復出也是做隱退道別。
沈初棠是他最后一位關門弟子,這趟要陪著一起首次露面。
“嗯。”
好巧不巧,音樂會的地點就選在南臨。
若不是小老頭依舊每天一副沒心沒肺樂呵呵的模樣,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和她老爹串通好了,無論如何都得把她騙去南臨一趟。
謝清慈那頭忽然有人叫她,她回身應一聲,“畫廊的事情忙完我要回京一趟,大小姐要不要和我約個下午茶?”
沈初棠將手機放至耳邊開了外放,昨夜游輪酒會玩到太晚,這會兒困意再次襲上來。
她伸了個懶腰,嗓音懶洋洋道:“當然要的,你還得陪我血洗SKP。”
謝清慈笑吟吟應了聲好。
姐妹小敘就此結束,多日勞神,難得放松,沈初棠決定直接在沙發(fā)上舒舒服服睡一覺。
她對著liana招一招手,“l(fā)iana,晚餐不用叫我,我要補覺,老沈回來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去朋友的趴上玩了。”
她才不想和他碰上面。
她要將無聲的抗議進行到底!
liana原先是跟在沈初棠外婆身邊幾十年的法籍老保姆,后隨同沈初棠的母親一同從滬城嫁來京兆,一路看著沈初棠長大,自是對她寵愛有加。
笑容慈藹地回好。
沈初棠在寬敞的沙發(fā)上翻了個身,懶懶闔上眼簾,liana拿來毛毯替她蓋上,又招呼家傭小聲撤退,于一片靜謐中輕緩關上了房門。
*
徐家那邊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
徐子衍對家中未與他協(xié)商就私自替他定下婚約的行為非常不滿。
聽聞消息的那日他與徐父在家中書閣大吵了一架,這幾日一直在被關禁閉。
老太太心疼他,趁著家中無人時會偷偷將他放出來透透氣。
時近春分,緒園里的白玉蘭開了,他一時覺得自己竟還不如一顆樹自由,想開花就開花,不想開花直接死掉就行。
但他當然是不會死的,他要逃婚。
這個計劃他已經籌劃了大半月,成與敗就在今晚。
他要連夜遁逃。
今日是老爺子七十二歲小壽辰,一大家子聚在遠在緒園西北角的祿園慶祝,他只在晚宴時被叫去賀了壽,隨后又被押了回來。
關他的誡閣坐落在緒園最冷清的南角,天時地利人和,是他遁逃的最佳時機。
未免行跡敗露,隨行物品只有各類必須證件與一張他偷攢多年小金庫的銀行卡。
待管家郁伯領人巡完園子,手電光繞過樓下的抄手游廊,消失在洞門。
他心下大呼:就是現(xiàn)在!
熟練掏出他藏了多天的扳手,夾斷電子門鎖電源,繼而泄憤一般一拳捶落顯示屏。
可憐的門鎖受池魚之災,稀巴爛地碎了一地,“行兇者”卻頭也不回地貓腰逃離。
圓月高懸,晚風吹動園中繁茂的花木,馨香四竄。
徐子衍鬼鬼祟祟離開了誡閣,全然未覺二樓的雕花廊檐下站了抹身影。
月華如練,穿過廊檐縫隙灑落下來,照亮一隅深邃立挺的側顏,肩背挺闊有型。
微風浮動額發(fā),墨眸如極潤黑玉,半晌后,一聲促然低笑從唇間溢出。
無奈搖了搖頭后,收回搭在漆木矮欄上的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