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逸感覺一股熱氣直沖頭頂天靈蓋,那張向來心狠手辣抉擇的臉,此刻溫度急劇飆升。那句“桃花運不錯”像顆小原子彈一樣,精準地砸在他左心房里最不該被攪動的地方。
什么紅鸞星動!什么桃花運!他顧清逸二十九年的人生字典里,跟“桃花”沾邊的詞都得繞著走!警局一枝花的名號是大家硬按的,他只覺得麻煩!可現在……眼角余光里,卻被蘇念之了然于心的眼神,讓他喉頭發緊,所有冷靜自持的訓斥都堵在嗓子眼,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他只能繃緊下頜線,板著臉,用盡畢生黑臉功夫維持著隊長的威嚴,最后只硬邦邦地擠出一句:“蘇顧問,工作時間,專注案情!不然你也扣工資!”聲音有點發干,甚至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蘇念之無語,居然揪著沒錢的尾巴不放,有錢人都那么任性嘛?再說了她在外面算一次要一百起步好不好?不識趣的家伙。
說完,他幾乎是有點狼狽地轉身,大步流星朝著證物室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依舊,但那步伐似乎比平時快了幾分,透著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
蘇念之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那抹逗笑更深了,順便帶著點得逞的小得意,她慢悠悠地在后面跟上,步履從容,仿佛剛才那句讓顧閻王破防的話不是她說的一樣。
走廊里雖然“清場”了,但那股子八卦的氣息仿佛還凝滯在空氣中。每個關上的門后,都貼著好幾雙豎起的耳朵。剛才顧隊那瞬間僵硬的背影和可疑的停頓,還有蘇顧問那意味深長的笑……信息量巨大!
“臥槽臥槽!你們看到沒!顧隊耳朵!紅的!”小王扒著門縫,激動地壓低聲音。
“哇~”
“看到了沒?!老大跟煮熟的鴨子似的!蘇顧問說了啥?桃花運?我的天!對象是誰?”
“這不禿子頭上找虱子——明擺著嗎!”痕檢小李感覺自己世界觀雖然在廢墟重組,但八卦之魂依然熊熊燃燒。
“顧閻王害羞了?這不比祖墳冒紅光還驚悚!蘇顧問牛逼(低聲破音)!”技術科的小年輕們一臉崇拜。
“噓!小聲點!獎金不想要了?不過……嘿嘿,這瓜真香!”副隊長張源也忍不住加入了“門后觀察組”,臉上是壓不住的姨母笑。
證物室。
厚重的金屬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外面一切窺探的視線和聲音,也隔絕了那份躁動的八卦氣息。證物室里冷氣開得很足,只有機器低沉的嗡鳴和存放證物冷柜的輕微制冷聲。
顧清逸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寒氣讓他臉上的熱度稍微降下去一點。他走到擺放著顧家祖墳相關證物的臺子前,背對著蘇念之,假裝全神貫注地拿起一個裝著暗紅色符紙碎片的證物袋,試圖找回工作狀態。顧清逸看一旁的蘇念之沒有說話。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無波,“蘇顧問,關于這個‘子母同心咒’的母符碎片,你剛才說可以進行能量溯源追蹤?具體需要什么條件?成功率如何?”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案子上,那個邪惡的“桃花運”必須!立刻!馬上從大腦里刪除!
蘇念之走到他身邊,目光也落在那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符紙碎片上。她伸出手指,望著透明的證物袋。立刻回歸到正常狀態。
“需要完整的母符或者足夠大的碎片,才能構建穩定的能量通道。”她的聲音恢復了清冷專業。
“現在這些碎片太小,能量逸散嚴重,強行溯源,不僅成功率低,還可能被主符持有者察覺,甚至反向追蹤到我們。”她頓了頓,“另外,施術者道行不淺,必然有反制手段。要是想強行追蹤,風險很大。”
顧清逸眉頭緊鎖:“也就是說,目前靠這個追蹤幕后黑手,暫時行不通?”
“是。”蘇念之點頭,“除非我們能找到更多碎片,或者……能接觸到被操控的‘子符’載體,比如,另一具被操控的尸傀,或者被強行轉走氣運的活人受害者。”
這無疑增加了案件的難度和危險性。顧清逸的心情更加沉重。
就在這時,蘇念之的目光掃過旁邊另一個證物袋。里面裝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焦黑扭曲的金屬片,是從周大海那具焦黑尸傀的心臟位置挖出來的,散發著極其微弱的、令人極度不適的陰冷氣息。
“那是……陰金碎片?”蘇念之眼神一凝。
“法醫在尸骸心臟位置發現的,材質不明,異常堅固,火燒不熔,強酸也只能輕微腐蝕。”顧清逸拿起那個證物袋,“初步檢測,含有多種未知金屬元素和黃紙….等一些無法解析的有機殘留物。”他看向蘇念之,“這陰金,就是你說的‘特制陰金棺材’的材料?”
“沒錯。”蘇念之湊近了些,幾乎和顧清逸并肩而立,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顧清逸低頭看著她,她身上那股清冽的藥草清香依然在這冰冷的證物室里,異常清晰地鉆入顧清逸的鼻腔,讓他剛剛平復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快了兩拍。
蘇念之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陰金碎片,眉頭微蹙:“這陰金純度極高,煉制手法非常古老且傳統,它不僅僅是吸收地脈煞氣的容器,更是禁錮和折磨魂魄的牢籠。周大海的魂魄被抽干前,必然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怨氣被這陰金強行鎖在尸身之內,才造就了那具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尸傀。邪惡!”
她的指尖再次隔著證物袋星星點點在那陰金碎片上。這一次,似乎是為了更清晰地感知,她的指尖凝聚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金色光暈,輕輕觸碰了證物袋的表面。
就在光暈接觸的剎那——
“嗡……”
“小心!”顧清逸瞳孔驟縮,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閃電般伸出手,一把抓住蘇念之的手腕,猛地將她往自己身后一拽!動作迅猛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保護。
蘇念之被他拉得一個激靈,后背重重撞在他堅硬溫熱的胸膛上。顧清逸另一只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配槍上,眼神銳利的死死盯著那劇烈震動,仿佛要掙脫證物袋的陰金碎片,全身肌肉繃緊,進入了最高戒備狀態!
那碎片上的異象只持續了短短兩秒,隨著蘇念之指尖光暈的消失,它也驟然安靜下來,恢復了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證物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兩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蘇念之的后背依然緊貼著顧清逸的胸膛,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穩而急促。他抓著她手腕的手,掌心溫熱干燥,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力道大得讓她有些發疼,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顧清逸也僵住了。
掌心里纖細手腕的觸感,后背傳來的柔軟溫熱,還有鼻息間那揮之不去的清冽氣息,像一張無形的天網,瞬間將他捕獲。
剛才面對陰金異變的緊張感還未完全褪去,就被一種陌生奇怪的情緒取代。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以及某個地方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馬”。
太近了。近得他能數清她后頸細小的絨毛,近得他能感受到她呼吸的微顫。
太近了。近得她能數清他心臟跳動的旋律,近得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極速。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咳……”蘇念之先回過神來,輕輕掙了一下手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啞,“顧隊,可以松開了。它暫時被壓制住了。”
顧清逸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了手,同時后退半步,拉開了距離。他感覺臉上剛剛消退的熱度又卷土重來,甚至更甚。他不敢看蘇念之的眼睛,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塊重新恢復死寂的陰金碎片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無比:
“……抱歉。情況緊急。”這句解釋,蒼白得連他自己都不信。
蘇念之轉過身,臉上倒還算平靜,只是耳尖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不易察覺的粉色。她揉了揉被捏得有點發紅的手腕,語氣聽不出太多波瀾:“無妨。這陰金碎片殘留著周大海的怨念和施術者的印記,怪我剛剛貿然用靈力探查,確實會引發反噬。是我大意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顧清逸依舊緊繃的側臉和泛紅的耳根,隨即又正色道:“不過,這也證明了一點。這陰金的煉制者,或者說,幕后操控周大海尸傀的人,手段之兇殘,遠超我們之前的預估。他留下的東西,都帶著強烈的惡意陷阱,等著我們去跳,我猜他應該很了解你我的手法。”
顧清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所有不合時宜的小事念頭死死壓下。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凝重:“這東西太危險。必須嚴格封存,非必要不再觸碰。蘇顧問,關于追蹤幕后黑手,除了你剛才提到的線索,還有沒有其他方向?”
蘇念之走到證物臺另一邊,那鑷子夾起一個證物袋,里面是幾縷從顧家祖墳煞眼附近找到的、不屬于顧家任何人的黑色動物毛發,很短,堅硬如針。
“或許,可以從‘非人’的層面入手。”她放下證物袋,對著冷白的光線仔細觀察,“這些毛發……帶有很淡的妖氣。雖然被煞氣污染得很厲害,但本質錯不了。在祖墳,除了尸傀和煞氣,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出現過,而且應該不止一個。”
她將證物袋放下,看向顧清逸,眼神深邃:“顧隊,你們顧家的祖墳,或者說,你們顧家本身,恐怕牽扯的,不僅僅是簡單的復仇或者氣運掠奪。這潭水,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也更臟。”
顧清逸的心沉了下去。顧家……祖墳……妖氣……一個個詞像沉重的石塊壓在他心頭。他迎上蘇念之的目光,也看到了同樣的凝重。
“不管水多深多臟,”顧清逸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都會把它挖干凈。蘇顧問,接下來,恐怕還需要你鼎力相助。”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鄭重,“務必……注意安全。”
蘇念之看著他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決心和深藏的憂慮,輕輕點了點頭:“職責所在。放心,顧隊長,”她唇角微揚,又恢復了那種略帶調侃的搞笑,“現在陽氣充足,暫時還不用‘充電寶’。”
顧清逸:“……”他剛剛平復下去的耳根,瞬間又紅了個透頂!這女人!能不能好好說話!
蘇念之摸了摸顧清逸的后背,仿佛在告訴他別擔心,我們會搞定這些。
證物室外,一群“恰好”路過或者“需要取隔壁證物”的警員們,互相交換著“你懂的”眼神,努力憋著笑。雖然沒聽見具體說什么,但顧隊進去時還板著臉,出來時那紅得滴血的耳朵和強裝鎮定的樣子……嘖嘖嘖,蘇顧問,YYDS!666!這“充電寶”硬得很,身體好得很,這瓜看來是吃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