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之站在顧清逸身側的位置,目光卻并未完全停留在屏幕上。心脈深處,那蟄伏的噬魂蠱似乎被此地濃烈的怨氣和邪術氣息微微擾動,傳來一陣細微的針刺般的抽痛,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不動聲色地強行壓制著。
很快,存儲卡里的視頻文件被識別出來。只有一個文件,時間顯示為昨晚十點至十一點之間——正是徐林瑤死亡的時間段!
小劉深吸一口氣,點開了播放鍵。
屏幕亮起,畫面晃動了一下,隨即穩定下來。角度是從教室后上方,清晰地捕捉到了整個教室中央區域。
時間顯示:22:07。
畫面中,空無一人的教室,只有慘白的月光照在教室。
幾分鐘后,教室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穿著七中校服,低著頭的女生,腳步遲疑地走了進來。正是徐林瑤!她的肩膀微微縮著,頭垂得很低,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深入骨髓的怯懦和絕望,即使隔著屏幕,也清晰地傳遞出來。
她走到教室中央,在月光照亮的那一小塊地方停下。她慢慢地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支朱砂筆,一張折疊的黃紙,還有一個裝著暗紅色粉末的紙包。引魂砂?誰給她的引魂砂?這些都是誰教她的?
看到這里,顧清逸的瞳孔驟然收縮!張源和旁邊的警員也倒吸一口涼氣!徐林瑤自己拿出了這些東西?!這怎么可能?!
畫面依然繼續:
徐林瑤動作生疏地將那張黃紙在地板上攤開。然后,她打開那個裝著暗紅色粉末的小紙包,小心翼翼地將粉末倒在黃紙周圍,畫了一個圓圈,而那塊就是引魂砂的位置。接著,她拿起那支朱砂筆,動作笨拙地開始在黃紙上描畫……出那些扭曲的符文!這是在寫他的心愿,“縛怨咒”是只有完成許愿者的心愿,才能將自己的魂魄交給他。
蘇念之心里已經想到,想必她的心愿應該就是那幾個小團體吧!
她的手在抖!好幾次筆都差點拿不穩!那些符文畫得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一個能布置出如此陰毒“縛怨咒”的人所為!她更像是一個被逼無奈的模仿者!
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是走到了什么地步,才會相信這些的!
顧清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絕不是自殺!這是謀殺!是有人在操控她!
突然。
畫面中的徐林瑤,在畫到符文某個關鍵節點時,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電流擊中!她手中的朱砂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整個人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痛苦地抱住頭,喉嚨里發出壓抑的聲音!她似乎在掙扎,卻放棄了!
幾秒鐘后,停止了。身體僵硬地重新站起來。但此刻,她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那種怯懦和絕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彎下腰,極其緩慢的撿起了地上那把……美工刀!
看到這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刀鋒對準了自己的左手腕動脈!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割破皮膚的聲音在死寂的教室里似乎都被放大了!暗紅色的鮮血瞬間涌了出來!她沒有慘叫,也沒有掙扎,臉上甚至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有一種擺脫一切的自由向往。鮮血順著她的手腕流淌,滴落在下方那張畫著扭曲符文的黃紙上,迅速將符文浸透……
監控錄像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讓警員們不經感慨,像看了一部“午夜兇鈴之青少年版”
徐林瑤的身體因為失血開始搖晃,眼神逐漸渙散,最終,她砸在了那片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符文之上!
屏幕上的時間,定格在23:08。
畫面結束END
一片死寂。
教室里,只剩下儀器運轉的微弱嗡鳴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顧清逸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最終倒下的身影,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股殺意在他胸腔里瘋狂燃燒!這根本不是自殺!這是一場有預謀殘忍的謀殺案!誰那么狠心,居然對一個十幾歲的青少年下手?人性呢?
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攝像頭……誰裝的?”顧清逸的聲音嘶啞,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寒意,他猛地轉向技術員小劉,“安裝角度!覆蓋范圍!有沒有拍到安裝者?!”
小劉被顧清逸眼中的寒意嚇得心頭一怔,連忙擺弄操作設備:“顧隊,攝像頭安裝位置極其刁鉆,只覆蓋了教室中央區域。而且……存儲卡里只有昨晚十點到十一點這一個文件!之前的記錄被徹底清除了!安裝者……沒有拍到!”
沒有拍到安裝者?對方看來很謹慎!反偵察也很強。
就在這時,一直在后面沉默的蘇念之突然開口,聲音平靜但瞬間吸引了所有隊員的注意力:“攝像頭,不是用來拍‘自殺’過程的。我猜是別有用心。”
顧清逸猛地轉頭看向她。
蘇念之的目光從屏幕上那血腥的畫面移開,繼續說道:“攝像頭的位置,”她抬起手,指向教室上方那個隱蔽的角落,她蹙了下眉,“正對著徐林瑤。它的主要目標,是現場里發生的一切。”
教室里?
顧清逸和張源等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那面隱蔽的角落,難道……
“縛怨咒的核心,是‘縛’。”蘇念之的聲音依然平淡如水。
“將強烈的怨念束縛在特定的地點或物品上,看來教室是最容易溝通陰陽的‘媒介’之一。兇手布置這個現場,用引魂砂和朱砂筆作為引子,用徐林瑤的絕望和死亡作為祭品,最終的目的,是將徐林瑤充滿痛苦和怨恨的魂魄,強行束縛在這間教室里,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而那個攝像頭,很可能不是為了記錄徐林瑤的死亡,而是為了……監控能看見記錄下!監控‘縛怨咒’是否成功啟動!”
監控怨魂?!毋庸置疑的是誰在指引徐林瑤呢?誰給她的引魂砂?一個年輕人又會怎么知道縛怨咒?
這個匪夷所思的推論,讓在場所有人寒毛豎起……這是何等喪心病狂的手段!
“那……那嚴藝明……”張源的聲音帶著顫抖,想起了問詢室里那個恐懼到靈魂都在顫抖的女生。
“我倒認為,這個嚴藝明可能并沒有什么,相反應該從她們口中的那個跟徐林瑤玩的好的女生查起來。”
蘇念之的目光轉向顧清逸,眼神交匯間無需多言,兩人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嚴藝明手腕上那個印記,和她那無聲的恐懼……她很可能不僅僅是欺凌的參與者!她極可能是兇手選定的……下一個“容器”?
“回問教室辦公室!,把徐林瑤生前玩的好的那個女生也叫過來。”顧清逸當機立斷,帶著暴風雨的壓迫,“立刻找老師和警員帶嚴藝明去醫務室!檢查她的手腕!所有人,包括校醫,全部用執法記錄儀!”他看向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你跟我一起!我們問問那個張雨軒。”
必須立刻弄清楚手腕上那個印記到底是什么!調查清楚那個張雨軒,那可能是撕開整個陰謀的關鍵!
幾個人行色匆匆。顧清逸走在最前面,蘇念之緊跟其后,意念高度集中,警惕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意外。
就在他們走到教室辦公室門口時——
“啊——!!!”
一聲凄厲的人聲尖叫,猛地從辦公室內穿出來!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不好!”顧清逸一個箭步沖上前,猛地撞開了辦公室的門!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的血液瞬間凝固!
辦公室內,一片狼藉!
剩下三個人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抱在一起,驚恐地盯著房間中央。
房間中央,嚴藝明倒地不起,身體蜷縮成一團,正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她的左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右手手腕,更恐怖的是,在嚴藝名旁邊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染血的朱砂筆!與教室現場那支一模一樣!完全符合!
“快!找醫務室!”顧清逸一聲怒吼,反應快如閃電,“先救人!按住她!別碰那個印記和筆!”
目標不是嚴藝明的手腕,而是先救人。
張源和另一個反應過來的警員也咬牙沖上,三人合力,才勉強將力量大得嚇人的孩子死死按住。她的身體仍在不停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恐懼感。
“快!叫救護車!快!”顧清逸對著一旁嚇傻在角落里的其他警員吼道。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嚴藝明手腕上黑色印記,以及旁邊那支染血的朱砂筆上。儀式……轉移了?目標……鎖定了嚴藝明?
“蘇念之!”他猛地抬頭看向門口。
蘇念之早已動了。她沒有沖向嚴藝明,反而一步踏前,左手五指結成一個古老而簡潔的手印。
“天地玄黃,本命同宗。放開!赦!急急如律令!”
“嗤——!”
嚴藝明手腕上的黑色印記猛地一滯!帶著詛咒的黑氣,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狠狠撞向蘇念之的指尖!
“哼!不自量力!”蘇念之悶哼一聲,直刺心脈!她強行穩住身形,死死抵住那股黑氣。
就在這靈力交鋒,辦公室一片狼籍的緊繃時刻——
“你好!……”
一個平淡的聲音,突兀地插入了這間混亂的辦公室。
聲音來自門口。
所有人的動作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按住嚴藝明的動作頓住,猛地轉頭。蘇念之指尖抵著那翻涌的黑氣,也慢慢退散。
門口,站著一個同樣穿著七中校服的女生。她面色坦然,極度自然的打了一聲招呼。
是張雨軒!小團體里說的那個‘白蓮花’、徐林瑤生前唯一稱得上朋友的那個女生!
正常這個年紀段的女生看到這個景象應該是嚇傻了,而張雨軒的身體平淡如水,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的發生一樣。
“我是張雨軒,我們老師叫我來的………”張雨軒的聲音冷靜得不成樣子。“那個引魂砂……是我……我給徐林瑤的……”
死寂!
教室辦公室里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顧清逸的瞳孔驟然收縮,按住嚴藝明的張源和另一個警員也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誰都沒有想過一個女生還沒有面對一群警察的詢問之前就直接開口。
“那天,我們在宿舍看了一部恐怖片,是徐林瑤找我要的。”
太自然了,表現的太自然了。
一個剛踏進這一片狼藉辦公室的普通初中女生,地上的嚴藝明同學在抽搐慘叫,剩下的同學在恐懼抱在一起,警察們亂成一團,只有這個女孩能淡定自如。不簡單。
“張雨軒同學,你覺得這個理由,能解釋的通一個初中生從哪里弄來‘引魂砂’這種邪門的東西?能解釋徐林瑤用它畫出了只有專業人士才可能知曉的‘縛怨咒’?”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角落里的陳靜冉等人早已嚇得噤若寒蟬,連抽泣都忘了,只是驚恐地看著這空間極速降溫。嚴藝明的抽搐在蘇念之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和壓制下恢復正常,但手腕上依然散發著不祥的黑氣。
張雨軒依舊站在門口的光影交界處。
“顧警官…我…我說的都是真的…畢竟…小孩子怎么會撒謊呢?我今年才十四歲!”她的聲音依舊平穩,還帶著小孩子的撒嬌。
“那片子…是很老的…那里面有個情節…就是用朱砂和…引魂砂…召喚…召喚東西…徐林瑤…她…她當時很害怕,被欺負得太慘了…她就問我…能不能幫她弄到那些東西…她說…她想試試…試試看能不能…能不能讓欺負她的人…倒霉…”她語速時快時慢,好像一個病嬌。
“倒霉?”顧清逸冷笑一聲,那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刺耳。“所以,你就‘好心’地幫她找來了引魂砂,找來了朱砂筆?然后看著她,用你提供的這些東西,在昨晚十點,走進教室,畫下那個惡毒的’縛怨咒‘,割開自己的手腕,把命都‘試’了進去?張雨軒,你當警察是傻子,還是當所有人都是傻子?!”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厲喝出聲,震得張雨軒身體猛地一顫。
“我可沒有!警察叔叔,說話可是要講證據的,可不要亂誣陷我哦~”她繼續平淡撒嬌著說,“我怎么知道她會真的這么做!她也只是說想試試!她后來也沒再跟我提過!而且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睡覺!很多人都可以作證!嚴藝明她們都可以!”
她指向了氣息奄奄的嚴藝明,“說不準是她呢!她害怕!她心虛!”
“哦?”一個清冷平靜地聲音插了進來。
是蘇念之。
“你說你那天在宿舍睡覺?”蘇念之的聲音不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嚴藝明,繼續說道:“那么,你手腕內側完全消散的‘魂引’殘留氣息,又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