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說些什么，賀景洲卻仿佛沒聽見，只是懶懶垂著眼，指尖輕揉她掌心。

器材室里陳列簡陋，幾個鐵架子上擺放著排球和籃球，高出未拆封的墊子疊疊壘放。

旁邊的塑料筐里裝滿的羽毛球灰撲撲的，地面隨意攤著軍綠色的墊子，平常用來測試仰臥起坐和坐位體前屈。

空氣里混合著灰塵和橡膠的味道，頂部的窗戶灑下一點光線。

很安靜。

安靜得林霧都能夠聽見自己愈發大的心跳聲。

肌膚相觸的溫度難以忽視，一路發燙，手臂僵硬。

賀景洲漆黑眼底看不出情緒，直到女生掌心紅痕漸漸消退一些，內心的煩躁才稍微消散。

林霧害怕心跳聲傳到他耳邊，此刻見他握著自己手的指尖微松，立刻抽出來，后退幾步拉開距離，將手藏在身后。

“謝謝你，我沒事了。”

賀景洲靜靜凝視著她，神色更淡。

林霧輕聲開口，“那我先走了?！?/p>

見男生沒說話，抿唇正要往門口走。

卻在經過他身邊時，腳下一歪，忽然好像絆到了什么東西。

瞳孔驟縮，猝不及防向前摔去。

失重的瞬間，手臂被穩穩拉住。

這股力道讓她踉蹌著往賀景洲身上倒，身材高大的男生被她撲得往后幾步，重心不穩。

手臂護著她，背部摔到綠色的軟墊上面，發出沉悶聲響。

細小的灰塵揚起。

林霧整個人趴在他身前。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大腦空白，此刻緩過神，面上驚慌失措，趕緊撐著要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

賀景洲腿似是不經意動了動，女生便又失去平衡地跌回去。

青春期或多或少是敏感的。

即使體育老師的話消解掉她大部分的情緒，可當她就這樣直直摔在男生身上時，難以避免地感到窘迫。

尷尬得想把自己埋到地里面，她只能不斷慌張道歉，“對不起，你，你沒事吧?！?/p>

賀景洲打量她半晌，笑了下。

“就你這點重量，我能有什么事?！?/p>

聞言，林霧整個人怔住。

賀景洲說著，還有閑心撥開她垂在頰側的碎發，又在她頸側聞了聞，問道。

“今天吃巧克力了嗎？”

她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點頭，面上還是副迷茫的樣子。

賀景洲嗯了一聲，看她愣愣的表情趴在自己懷里，也沒打算提醒她什么，指尖漫不經心玩著她的頭發。

半晌，林霧才如夢初醒，臉驀地發燙，趕緊手忙腳亂爬起來。

賀景洲這次沒再攔她，還似是貼心地扶住她的腰，托了一把。

走出器材室，林霧還有些恍惚。

一直沉默著走到教學樓，終于忍不住小聲開口，帶著點期待地試探，“你……真的不覺得我有點重嗎？”

賀景洲聞言腳步停下，垂眼看她。

“體育課白上了？”

“再來兩個你壓我身上都沒事?！?/p>

她驚愕，趕緊左顧右盼，伸手拉住他，“你小聲點，不要這樣說話。”

明明是摔倒，怎么到他嘴里就那么奇怪。

賀景洲微微挑眉，視線看著女生抓著自己的指尖，笑了下。

“我怎么說話了，我還挺喜歡你壓我的?！?/p>

林霧立刻扔下他在后面，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往前走，男生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

結果到班級門口，就僵在原地。

班主任正站在講臺，聽到動靜，皺眉看向她，“這是自習課，你干什么去了？”

林霧慌張間，身后傳來懶散聲音。

“李老師?！?/p>

賀景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跟上來，笑了笑，“剛剛借用一下你們班林同學搬資料，不介意吧?！?/p>

班主任往兩人身上來回瞟了眼，沒再說什么，朝她點點頭，“進來吧?！?/p>

林霧趕緊走向座位。

“林霧同學?！?/p>

那道聲音又慢悠悠響起。

所有視線全部集中在兩人身上。

眾目睽睽下，林霧心跳都快要停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努力維持鎮定地回頭。

就見男生唇角微勾，漫不經心輕晃了晃指尖勾著的黑色發圈。

“你東西掉了?！?/p>

林霧眼睛驀地瞪圓，才發現自己頭發不知道什么時候散了下來，大腦轟地一聲。

她無比艱難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機械地步步上前，從他手里拿過來。

非常平淡地道謝。

然后回到座位，重新扎好頭發。

假裝看不見班里同學或是探究或是驚訝的目光，冷靜地翻開書，拿起筆，認真盯著上面的字。

完全對待陌生人的模樣。

實際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筆在紙上亂劃了不知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等賀景洲離開，肩膀才瞬間松下來。

卻聽到張子謙壓低的聲音。

“可以啊你，林霧，這就攀上了?！?/p>

“不會真以為他是什么好人吧，隨便玩玩你就上鉤，人家可是有青梅竹馬未婚妻的?！?/p>

見女生脊背微微僵住，笑道。

“沒見過嗎，他旁邊那個女生，高三藝術班的陳意，嘖嘖，你怎么能趁別人女朋友集訓做這種事？”

林霧捏著筆的指尖驀地攥緊，慌亂浮上心頭，又很快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張子謙的話都是故意的，千萬不要聽。

可腦海里，不斷浮現當初女生送蛋糕的場景。

她剛從嚴格的初中上來，除了生病治病就是學習，根本沒往早戀方面去想。

現在卻不確定了。

林霧腦袋很亂，不愿意相信，男生是他說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