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懷瑾先醒了過來的。
體內的劇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輕松與舒暢。
他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睡顏。
沈思薇就趴在床沿,一只手還無意識地搭在他的被子上。
她睡得很沉,許是累極了,她的睡顏毫無防備,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純真。
謝懷瑾的眸色,一點點地,變深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下,觀察她。
好像有什么不一樣的情愫,悄然滋生,盤根錯節。
他伸出手,想要拂去她臉頰邊的一縷碎發,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瞬間,停住了。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了。
“懷瑾,薇微,你們起了嗎?”
謝夫人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張黃色的符紙,獻寶似的,“娘可是起了個大早,去城外靈光寺,特地為你們求來的!”
謝懷瑾迅速收回手,坐直了身體,一把將沈思微拽到床上。
不能讓母親發現他和沈思微如今的關系。
沈思薇也被這動靜驚醒,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再看到謝夫人時,她立刻順從的依偎到謝懷瑾的懷里。
一張小臉騰地一下,紅了個徹底。
“母、母親……”她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謝夫人笑嘻嘻的說著:“哎呀,打擾你們是不是,母親這不是著急嘛。想著你們要走就迫不及待來找你們了。”
沈思微連忙起身整理好衣服,帶著謝夫人走到外間。
“母親,可是有什么要囑咐的?”對于謝夫人,沈思微心里是萬般感激不舍的。
謝夫人拉著沈思微然后將那張符紙塞進了她的手里。
“拿著,這是高僧開過光的求子符!娘都問過了,靈驗得很!你們此去北疆,路途遙遠,正好,正好加深一下感情,娘等著抱孫子呢!”
說完,她還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謝懷瑾,又道:“佛光普照,也能保佑你們一路平平安安!”“……”
沈思薇捏著那張薄薄的“求子符”,只覺得手心滾燙,尷尬得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求救似的看向謝懷瑾。
卻見那個男人,非但沒有半分尷尬,反而一臉坦然地接過了話。
“多謝母親費心了。”
沈思微用眼神詢問,什么意思啊?
謝懷瑾卻只是勾了勾唇角,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里,漾開一絲她看不懂的笑意,深沉而灼熱,仿佛能將人吸進去。
他沒有回答,只是對謝夫人道:“母親放心。”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既像是應承了抱孫子的事,又像是安撫母親讓他們一路平安的囑托。
謝夫人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滿室的尷尬和一室旖旎之后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沈思薇捏著那張薄薄的“求子符”,只覺得像捏著一塊烙鐵,燙得她心尖都在發顫。
她窘迫地抬頭,生氣的把東西一把塞到謝懷瑾的手里。
沒好氣的說道。
“你自己收好!”然后逃也似的離開了臥房。
謝懷瑾看著手里的東西,又看著逃走的人,不免搖頭失笑。
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但該說不說,這經過一夜的拔蠱,他體內的桎梏仿佛被打開了一道缺口,內力運轉比以往順暢了數倍。
看來這步棋他走對了。
出征之日,天色微明。
將軍府門口,謝夫人眼眶泛紅,拉著沈思薇的手,千叮嚀萬囑咐。
“薇薇,懷瑾這孩子,性子冷,脾氣又犟,在外面全靠你照顧了。”她說著,又往沈思薇手里塞了一個沉甸甸的錦囊。
“這是些銀票和首飾,你在外面,用錢的地方多,別委屈了自己。”
“母親……”沈思薇心中一暖,眼眶也有些發酸。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將軍的。”
她對謝福夫人真的是滿心感激,是她重生以來,感受到的唯一的溫情。
所以她這聲母親叫的也是真心實意的。
謝懷瑾一身玄色勁裝,外罩著冰冷的鐵甲,立在馬前,更襯得他面容冷峻,氣勢逼人。
謝夫人又對著謝懷瑾叮囑,讓他也照顧好沈思微。
“時辰不早了。”他沉聲開口。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急!”謝夫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沈思薇的手。
沈思薇扶著碧蓮的手,上了馬車。
這輛馬車是謝懷瑾特地為她準備的,里面鋪著厚厚的軟墊,備著點心茶水,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暖爐,生怕她在路上受了顛簸和寒冷。
車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隨著謝懷瑾一聲令下,龐大的隊伍開始緩緩開拔。
馬車內,沈思薇靠在軟墊上,聽著外面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心緒卻有些不寧。
離京城越來越遠,可同時,也意味著,前路有很多的危險在等著她。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口,這是昨夜臨睡前謝懷瑾又塞回給她的“求子符”
說什么是母親的心意讓她收好。
她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她和謝懷瑾,不過是一場交易,哪里來的什么“子嗣”可求。
沈思微將符紙拿了出來,攤在掌心。
黃色的符紙上,用朱砂畫著一些她看不懂的符文,潦草而扭曲。
她本想就此收起,可身為醫者,讓她對這符紙里包裹的東西,產生了一絲好奇。
謝夫人說這是靈光寺高僧開過光的,寺廟里的平安符,大多會塞入一些安神助眠的香灰或藥草。
她想看看,這里面到底是什么。
左右無事,她小心翼翼地,將符紙的邊緣一點點剝開。
里面果然不出所料,是一些碾碎的干燥藥草末。
她將藥末倒在一方干凈的手帕上,湊到鼻尖輕輕一聞。
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草木清香。
是纈草、合歡皮、還有一點安息香,都是些尋常的安神藥材,并無不妥。
沈思薇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些多心了。
她正準備將藥末重新包好,指尖卻在捻動那些粉末時,微微一頓。
不對。
手感不對。
這些藥草末里,似乎混雜著一種極其細微、毫無氣味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