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向那對母子,聲音立刻溫和了下來。
“莫怕,以后這里,就是你們的家。”
“老爺……”柳氏立刻擠出幾滴眼淚,柔柔弱弱地靠了過去。
這一幕,徹底引爆了三兄弟的怒火。
“我沒有這樣的姨娘!更沒有這樣的弟弟!”沈文宣也是氣得臉色鐵青,指著沈翰林,聲音都在顫抖。
“父親!你為了討好三皇子,為了你自己的官路,竟然連臉都不要了嗎!你對得起我死去的母親嗎!”
沈翰林被戳到痛處,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混賬東西!你們懂什么!你們這些不成器的東西,除了會給我惹麻煩,還會做什么!”
在沈翰林的心里,這是三個李氏生的兒子,無論再怎么優(yōu)秀身體里也流著半個李家的血,而他那岳父從前就看不上自己,從來不給自己好臉色。
要不是為了前途,他何至于卑躬屈膝的對李家。
這三個兒子,素來想法跳脫,他唯恐以后掌握不住,所以在他的心里,將來能幫他幫沈家又如此聽他的人只有他和柳氏生的這個兒子。
“你……”
沈武宣氣血上涌,只覺得天旋地轉。
現(xiàn)在他終于是看著自己的父親了。
或許沈思微說的對,他就是那般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父親。
沈文宣和沈明宣也是面如死灰,看著父親那張陌生的臉,也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去往邊關的日子,定在了七日后。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謝夫人給的私庫金票,被她分批兌換,采買了大量的珍稀藥材、金瘡藥以及御寒的衣物。
她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可臨行前她心中最大的隱憂,卻始終是謝懷瑾。
北疆路途遙遠,風餐露宿。
謝懷瑾體內的蠱毒,就像是一顆埋在身體里的火藥,隨時都可能因為舟車勞頓或是與人動手而爆發(fā)。
她不敢賭。
前世,謝懷瑾就是蠱毒發(fā)作,命喪黃泉。
這一世,她絕不能讓歷史重演。
她必須在他出發(fā)前,先行替他拔除一次蠱毒。
哪怕不能根除,至少也要削弱蠱蟲的活性,確保他此行無虞。
雖然他們只是合作交易,但想要救出外祖父還得靠謝懷瑾才行。
所以,無關其他,他一定不能有事。
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必須要去做。
次日,天還未亮,沈思薇便獨自一人出了府,雇了輛馬車,去了京郊。
那里,是謝懷瑾重新給她母親找的一塊風水寶地。
周圍山清水秀,環(huán)境幽靜確實是難得的風水寶地。
而且沒有人再會來打擾母親了、
晨間的霧氣很重,還下著綿密的細雨。
細雨沾濕了她的裙擺和發(fā)梢。
她跪在墳前,將帶來的點心和水果一一擺上,然后點燃了三炷香。
碧蓮站在身后,為她撐著傘。
“娘,女兒來看您了。”她的聲音很輕。
“女兒不孝,讓您生前受苦,死后亦不得安寧。”
“沈翰林,他將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接進了府,還給了她平妻之位。”她平靜地敘述著,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可眼底卻滿是恨意。
“您放心,女兒一定會為您報仇的,定會讓他們千倍百倍地償還。”
“外祖父和舅舅他們,如今身陷囹圄,女兒此去北疆,便是為了營救他們。您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李家滿門,平安渡過此劫。”
她深深地叩首,立下重誓。
“思薇在此立誓,此生,必救李家滿門于水火,必讓沈翰林付出代價。”
微風拂過,吹動了她鬢邊的碎發(fā),仿佛是母親無聲的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一件帶著體溫的披風,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沈思薇以為是碧蓮就沒有回頭。
碧蓮想要開口卻被謝懷瑾打斷,然后接過了碧蓮手里的傘。
碧蓮一步三回頭回了馬車旁等著。
謝懷瑾就站在她身后,黑衣墨發(fā)長身玉立的撐著傘,為她擋住了清晨的寒露。
黑衣和沈思微的白色裙擺在風中糾纏,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地陪著她。
直到沈思薇緩緩起身轉頭,她看清身后的人不知何時變成了謝懷瑾。
沈思微嚇的踉蹌后退,卻被謝懷瑾眼疾手快的扶住腰身,他用力一拉,沈思微就落入他的懷里。
傘下四方天地里,薄霧細雨綿密的清晨,兩人四目相對。
他的桃花眼像是帶著鉤子,瞬間就勾住了她的眼神。
沈思微卻忽然一把推開他:“將軍,你怎么在這里?”
沈思微壓下心頭的悸動,平穩(wěn)的開口。
謝懷瑾看著自己被她推開的手,什么都沒說只是將手背過身后淡淡道:“走吧,天涼。”
沈思微見他沒有說,也就沒有追問,不管是路過也好,特意來的也罷,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回去的馬車上,兩人一路無言。
快到將軍府時,沈思薇終于打破了沉默。
“將軍。”她抬眸,直視著他。
“臨行在即,你的蠱毒,不除不行。”
謝懷瑾的眉梢微微一挑。
沈思微繼續(xù)說道:“長途跋涉,鞍馬勞頓,最易引動蠱蟲。一旦在路上發(fā)作,周圍沒有萬全的準備,你,恐有性命之憂。”
謝懷瑾看著她,她清澈的眼眸里,沒有半分平日的柔弱和閃躲。
他心中一動,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淡淡道:“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沈思薇卻認真又專業(yè)的說。
“我已備好銀針和藥浴,今夜,我想為你拔除第一次蠱。”
“第一次?”謝懷瑾皺眉問道。
沈思微點頭:“沒錯,將軍,你的中蠱毒已然日久,我之前為你把過脈,至少需要施針九次,才能徹底逼出蠱毒。”
沈思微游飛快的看了他一眼。
“而且,每一次施針都會,都會痛苦無比。”
謝懷瑾的黑眸里,終于掠過一絲波瀾。
他比誰都清楚,拔除這種陰毒之蠱,對施救者和自己而言,意味著什么。
“你可知,拔蠱的風險?”他沉聲問道。
“我知。”沈思薇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
“九死一生。”
這四個字,她說得云淡風輕,卻聽得謝懷瑾心中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