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剛散,露珠還點綴在樹葉上,太陽尚未出來,鳥兒亦未出來覓食,天蒙蒙的,猶如被什么東西蓋住了一般,壓抑著韓雪嫣的心。
韓雪嫣估摸著自己大概只睡了兩三個時辰,但是卻并未感到困乏,只有心內的陰翳。
她站在庭院中,迎面而來的風有點濕潤,有點寒冷,冷透了她的心,讓得她直打寒噤,她卻不愿意移回溫暖的房間。
她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幾天前,她還想著日后的夫君,但求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是她忘了她穿越到的那個人的父親在朝廷做官。官家女兒,選秀是在所難免的。
“唉~”韓雪嫣長嘆了一聲。
她如今身系家族的命運,為了這個家族,她不過剛來三四天的家族,她必須要進宮,可是這進宮,哪像說說這么容易?皇上要看的女子這么多,又豈會偏偏選中他呢,惟有在打扮上多下點心思了。
朱墻碧瓦殿,門聳如何入?
“小姐小姐,天氣這么涼,你怎么能在外面吹冷風呢?要是吹病了怎么辦?”
染花打著哈欠,看見站在外面的韓雪嫣,趕緊把她拉回房間,一臉嚴肅的說。
韓雪嫣被拉回了房間,寒氣瞬間退了一大半。
她對染花展開了笑顏:“幫我洗漱吧?!?/p>
韓雪嫣已經不愿細細挑選衣服了,她隨意擇了件紫綃翠紋裙著身。
坐妝臺,看著染花綰發,道:“待會陪我去趟爹那?!?/p>
“是,小姐。染花給你梳個好看的頭發。”
“不用了,隨便點就好?!?/p>
韓雪嫣如今真的沒有心思放在發型上,她感覺滿頭青絲,便如她的煩惱,剪不斷理還亂。
這時,藏花腳步匆匆,步入殿內,輕聲對韓雪嫣說:“小姐,剛剛老爺派人來叫你過去。”
韓雪嫣似是早就知道了一樣,一面給自己勻妝,一面平靜地說:“我知道了,待會就過去。”
妝罷,韓雪嫣攜了染花去她父親那。
韓雪嫣走得很慢,不顧染花不停的催促,一路悠哉游哉,欣賞著府內的風景。以后這樣的風景怕是看不了了。
今日的風景與昨日的并無不同,但是韓雪嫣卻覺得與昨日的差了好多。這會兒門前的那棵柳樹又長出了新葉子,腳下的土壤又長出了幾株嫩草,那道涓涓細流的聲音又悅耳不少,庭前燕子筑的新巢應該又多添了幾個成員吧。
走在路上,韓雪嫣是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的,可是縱使她走得再慢,父親的院落還是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入眼的繁華,拼搏的幾世。府邸化背負,浮萍小心穩。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韓雪嫣終究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殿內站著的不只有父親,還有韓雪傾。
韓雪嫣走到了父親前面,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此刻,她不想再與韓雪傾爭,亦不愿浪費精力去觀察韓雪傾。
父親見兩人都來到了,也不磨嘰,直接開口:“全國大選將在三個月后進行,年齡是十四到十七歲,恰好你們兩個人處在這個年齡范圍,爹爹希望你們能入宮,光耀我們韓家的門楣?!?/p>
聞言,韓雪傾眼中充滿了期待:“爹爹,我們一定會進宮的?!?/p>
她與韓雪嫣不同,她只是一個庶女,而且她與祖母的關系并不好,留在府中,這嫁不了多好的人家,如今全國大選,給了她一個翻身的機會。
父親贊許的看了一眼韓雪傾,又含著復雜的心情看了一眼韓雪嫣,卻只說了句:“這三個月時間你們好好準備下吧。”
兩人緩緩退出了殿。
韓雪傾心中盡是關于選秀事的喜悅,顧不得與韓雪嫣起爭執,先一步往她的院落去了。
她確實該高興。
畢竟,這是一個機會,讓家族重視的機會,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韓雪嫣看著韓雪傾遠去的背影,想著。
三個月,可以干嘛呢?
韓雪嫣已經回到了房間,可是她不知道這三個月她可以干什么。她不過剛剛穿越來,還有太多事想要做。
韓雪嫣看著窗外的潔白的梨花發呆。
“小姐小姐,大少爺來了。”染花的話驚醒發呆中的韓雪嫣。
大少爺?哥哥?噢!對呀!原宿主可是有個親哥的。
韓雪嫣彳亍至院外,便看見一位身形修長的男子在門口處。
男子倚在盛開的梨花樹下,瞇著眼。陽光透過繁密的梨花,斑斑駁駁地影在男子俊朗的面容上。白皙臉頰上五官菱角分明,如雕刻,高挺的鼻梁,劍鋒般的眉毛,四周紛紛揚揚灑落的梨花,匯合成了一幅畫。
韓雪嫣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么多女人喜歡自己哥哥了。
看來顏值在哪里都這么重要。
不過韓雪嫣對美男是一點動心都沒。
只要能看就好,都是兩只眼兩條眉一只嘴一個鼻子……
韓星池瞇起的眼睜開,望向站在一旁的韓雪嫣,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嫣兒這次怎不撲上來?”
雖然韓雪嫣不動心,但還是要承認,韓星池笑起來真好看。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淪陷到這抹笑容中。
韓雪嫣聽到韓星池的話,才想起原宿主每次見到哥哥,都是撲上去的。
“嫣兒長大了,怎么還能像以前一樣呢?”
韓雪嫣嬌俏地說,心底卻是慌的。
這個哥哥雖然不務正業,整天只知道撩妹,但很聰明。
看見他犀利的眼神,韓雪嫣心底冷汗涔涔地流。
必須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韓雪嫣臉上瞬間鋪上了哀怨的表情:“哥,嫣兒要進宮……”
韓星池聞言也沒心思思考韓雪嫣的變化了。他一臉詫異,頃刻間眼底又充滿了戲謔:“就你這樣,還想入宮?”說著目光還在韓雪嫣身上打量。
韓雪嫣臉瞬間紅了起來,揮袖打了韓星池的臉,不滿道:“你以為我想入宮?”韓雪嫣頓了下,假咳了幾聲,假裝嚴肅道:“如果不是為了我們韓家,我又怎會委屈自己進宮。我如今身系韓家的命運,父親的仕途,甚至還有母親的地位,作為韓家嫡女……”
“噗……”
韓雪嫣的話還沒說完,韓星池便忍不住笑了。
看著韓雪嫣要吃了自己的表情,韓星池臉上堆滿了歉意,但是假的讓人一看便知。他兩手合在一起,躬著身道:“我錯了我錯了?!?/p>
韓雪嫣白了她一眼,提起衣襟走了幾步:“原諒你可以,不過……”韓雪嫣把頭扭向了韓星池所在的方向,雙眼眨巴著:“你要陪我出去玩?!?/p>
“這……”韓星池猶豫了下,看了眼韓雪嫣飽含期待的眼神,無奈嘆了聲:“好吧?!?/p>
“耶!”
韓雪嫣快步上前,拽起韓星池的手,就往府外走。
熙熙攘攘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群,四處響起的吆喝聲,以及街道兩旁的物什使得韓雪嫣眼花繚亂。
穿越回古代,她最想做的事便是逛古代的集市。
這完全是真人版的《清明上河圖》。
韓雪嫣總算是感受到了古代集市的熱鬧。
但是……
和想象中的似乎有點不一樣……
韓雪嫣想象中的,不求兩旁墻上鐫刻著龍鳳樣但也有栩栩如生鳥翥之狀,腳下的路有幾片落葉帶著淡淡香味縈繞,四處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爭相邀客,路上行人衣冠楚楚悠閑漫步其中,時而面帶笑意停下腳步到一個小店看看,還有酒肆人群聊天喧鬧的聲音。
這些都有,只是添了一下煞風景的東西。
路旁的墻不知在這待了多久,被風雨侵蝕留下千瘡百孔,看不清舊時隨意鐫刻的圖案??萑~墜地無力起舞,與果皮等無用的東西一同躺在地上,**的氣味陣陣入鼻令人發嘔。吆喝的人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喊著,聲音卻模糊不清,其中還有路旁衣衫襤褸的乞丐苦苦哀求聲。路上的行人帶著在太陽上曬傷了的土膏色無力的臉匆匆趕路,無心流戀街道的商品。店鋪的人也無精打采地看著眼前路過的人,偶爾換個舒服的姿勢休息時身上衣服縫補的痕跡看得真真切切。酒肆上的牌區布滿了蟲蛀,有的缺了一個角,有的只剩一個角,孤獨掛在隨時便會崩塌的柱子上。
沒有想象中的“靡蓱九衢,枲華安居”,只有面前人民的艱難竭蹶,告哀乞憐。
這……就是最底層的人嗎?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韓雪嫣憐憫地看著他們,腳下的步伐卻沒有任何停頓。
這里少說也有幾千人,就算自己想幫,也幫不了。
韓雪嫣不是什么爛好人,她可不想因為這些與自己無關的人浪費時間。
人群涌動,衣祍翻飛。
各種布料,各種顏色,各種新舊交織,差別明顯,彰顯著這個時代嚴格的等級地位,如同無形的牢,死死囚住人們,困住人們的思想,無法掙扎。
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
這是韓雪嫣第一次真切得感受到,古代嚴格的等級制度,古代人民無法抵抗的命運。
韓雪嫣閉上眼,企圖看不見這些。
韓雪嫣的手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下,那衣服,是這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衣料所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