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苑的清晨，安靜得能聽見竹葉上露珠滾落的聲音。

洛青鸞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個(gè)陌生的自己。

一身流云錦裁成的合身衣裙，襯得她原本蠟黃的膚色都透出幾分玉質(zhì)的光澤。

身后，兩名侍女屏息凝神，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位一夜之間君臨青陽城的新主人。

“師尊……”

洛青鸞在識海里小聲呼喚，像個(gè)第一天上班，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實(shí)習(xí)生。

“我……我該做什么？”

“做什么？”陳凡的聲音打著哈欠，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當(dāng)然是享受**的資本主義生活啊。”

“你看那桌上的早飯，九菜一湯，夠?qū)こＨ思页砸粋€(gè)月了。吃它！別客氣！”

“你看那兩個(gè)小丫頭，大氣都不敢喘。使喚她們！讓她們給你捏肩捶腿！”

洛青鸞的臉頰有點(diǎn)發(fā)燙。

她做不來。

她揮手讓侍女退下，自己走到桌邊，拿起一個(gè)白玉似的饅頭，小口小口地啃著。

“唉。”陳凡長嘆一口氣，“地主家的傻閨女，一點(diǎn)都不知道剝削的快樂。”

“行了行了，吃飽了就該干正事了。”

“什么正事？”洛青鸞趕緊問。

“巡視咱們的產(chǎn)業(yè)！”陳凡的聲音來了精神，“第一站，城主府的寶庫！去看看趙雍那老小子，這些年都攢了多少家底！”

城主府的寶庫，位于地底深處。

三道厚重的精鐵大門，布滿了層層疊疊的陣法禁制。

負(fù)責(zé)看管寶庫的，是一個(gè)山羊胡的老頭，趙雍的心腹，賬房總管錢三多。

他躬著身子，雙手捧著一串鑰匙，手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主……主人，寶庫重地，城主他……他有令，非他親至，任何人不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洛青鸞就從懷里摸出那枚玄甲衛(wèi)的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錢三多后面的話，瞬間咽回了肚子里。

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哆哆嗦嗦地打開了三道大門。

“轟隆隆——”

當(dāng)最后一扇門開啟，刺目的寶光混合著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

洛青鸞的呼吸停住了。

她看到了小山一樣堆積的靈石，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金磚，還有一排排架子上，那些閃爍著各色光華的法寶、丹藥和天材地寶。

“我靠……”

這次，連陳凡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老小子，比我想象的還能貪啊！這哪是青陽城主，這是青陽城首富！”

錢三多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

“主人明鑒！這……這些都是城主歷年積攢，為了……為了守護(hù)青陽城……”

“守護(hù)？”陳凡在洛青鸞腦中冷笑，“守護(hù)他家祖墳嗎？”

“丫頭，別理他，去看賬本。”

洛青鸞走到一張書案前，拿起那本厚厚的賬冊。

她翻開一頁，上面的字她大多不認(rèn)識，那些復(fù)雜的條目更是看得她頭暈眼花。

“師尊，我……我看不懂。”

“沒事，為師給你當(dāng)翻譯。”陳凡的意念掃過賬冊，聲音里充滿了戲謔。

“你看這筆，‘玄月十五，修繕南城墻，支靈石三千’。屁！三千靈石，夠把南城墻用金子包一層了！這錢八成是進(jìn)了他小舅子的口袋。”

“還有這筆，‘陽春三月，撫恤陣亡將士家屬，支黃金五百兩’。嘖嘖，我怎么聽說他三月份剛納了個(gè)小妾，陪嫁丫鬟都賞了一百兩金子？”

“這賬本，哪是賬本，分明是一本貪污**教科書啊！”

洛青鸞聽著，小臉繃得緊緊的。

她想起了自己餓得在街邊啃樹皮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和她一樣，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乞丐。

一股無名火，從她心底燒了起來。

“師尊，那……那該怎么辦？”

“怎么辦？”陳凡嘿嘿一笑，“當(dāng)然是……替天行道了。”

“把這本假賬，燒了。從今天起，帝女苑的賬，只有進(jìn)，沒有出。”

洛青鸞抬起頭，清冷的目光落在錢三多身上。

“燒了。”

她只說了兩個(gè)字。

錢三多渾身一顫，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福音，又像是聽到了自己的死刑判決。

他手忙腳亂地找來火折子，顫抖著點(diǎn)燃了那本記錄著無數(shù)骯臟交易的賬冊。

火光，映著洛青鸞平靜的臉。

“師尊，這些錢……”

“都是咱們的了。”陳凡的語氣理直氣壯，“這叫不良資產(chǎn)并購。趙雍用它們，換了他兒子的命，和自己的城主之位。咱們，是合法接收。”

“走，下一站，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咱們的子民，過得怎么樣。”

走出壓抑的地庫，重新沐浴在陽光下，洛青鸞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走在青陽城的街道上。

這一次，沒有嫌惡的驅(qū)趕，沒有鄙夷的目光。

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像見了鬼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就躬身行禮，然后貼著墻根溜走。

“看見沒，丫頭，這就是權(quán)力的味道。”陳凡的聲音透著幾分得意，“以前他們看你，是看一只隨時(shí)能踩死的螞蟻。現(xiàn)在他們看你，是看一尊隨時(shí)能要他們命的菩薩。”

洛青鸞沉默不語。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也不討厭。

至少，她不用再擔(dān)心下一頓飯?jiān)谀睦铩?/p>

她走著，忽然在一個(gè)街角停下了腳步。

不遠(yuǎn)處，一家糧店門口，排著長長的隊(duì)伍。

一個(gè)穿著錦衣的胖管事，正叉著腰，對著一個(gè)衣衫襤褸的老婦人破口大罵。

“沒錢就滾！陳米三十文一斤，愛買不買！再啰嗦，老子打斷你的腿！”

老婦人抱著一個(gè)空空的米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掌柜的，求求您了，家里孩子三天沒吃飯了……就……就便宜一文錢，行嗎？”

“滾！”

胖管事一腳踹在老婦人身上，老婦人瘦弱的身體滾出老遠(yuǎn)。

周圍排隊(duì)的人，敢怒不敢言。

洛青鸞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那老婦人的樣子，讓她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

“師尊。”她的聲音有些發(fā)冷。

“嗯，看見了。”陳凡的聲音也收起了懶散，“城東的‘李記糧行’，李家的產(chǎn)業(yè)。看來李長風(fēng)那老小子，吐了口血還不長記性啊。”

“這韭菜，剛割完一茬，就迫不及待地長出新苗子來作死了。”

“師尊，我要管。”洛青鸞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勁頭。

陳凡沉默了片刻。

“唉，就知道你這丫頭心軟。”他嘆了口氣，“行吧，管就管。不過，不能白管。”

“女帝的第一堂課，現(xiàn)在開始。”

陳凡的聲音變得嚴(yán)肅起來。

“丫頭，你現(xiàn)在過去，把那胖子打一頓，簡單。但那只能讓你爽一下，解決不了問題。明天，他們換個(gè)管事，照樣欺負(fù)人。”

“那該怎么辦？”

“殺雞儆猴，收買人心！”陳凡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狡猾。

“你現(xiàn)在，什么都別做。轉(zhuǎn)身，回府。”

“啊？”洛青鸞愣住了，“就這么走了？”

“對，就這么走。讓他們看見你來了，又走了。”陳凡嘿嘿一笑，“李家會以為，你不敢動他。那胖子，會更加囂張。”

“然后呢？”

“然后，你立刻傳令，讓魏通帶一百玄甲衛(wèi)，把城主府……不，把帝女苑寶庫里的糧食，全部搬出來！”

“在李記糧行的對面，搭臺，開倉，放糧！”

洛青鸞的眼睛，猛地亮了。

“李記賣三十文，咱們就賣十文！”陳凡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他李家的糧倉，能撐幾天！”

“這不叫打架，丫頭。這叫商戰(zhàn)。”

“既能讓全城百姓感念你的恩德，又能把李家的根基徹底打爛。這收上來的民心，可都是白花花的龍氣啊！”

洛青鸞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怒火，化作了一片冰冷的平靜。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個(gè)囂張的胖管事，眼神像是在看一個(gè)死人。

然后，她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半個(gè)時(shí)辰后。

“轟隆隆！”

整齊劃一的鐵甲腳步聲，震動了整條長街。

魏通親自帶隊(duì)，一百名煞氣沖天的玄甲衛(wèi)，護(hù)送著一車又一車的糧食，直接堵在了李記糧行的對面。

“奉帝女之令！”

魏通的聲音如同洪鐘，傳遍了半個(gè)青陽城。

“開倉放糧，賑濟(jì)全城！凡青陽城百姓，憑戶籍，每人可購十文錢一斤的平價(jià)米！”

“不限量！”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李記糧行門口，那個(gè)胖管事，臉上的血色，比剛才的錢三多褪得還要干凈。

他看著對面那座由米袋堆成的“山”，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帝女苑的高樓上，洛青鸞憑欄而立，靜靜地看著遠(yuǎn)方那片沸騰的人海。

“師尊。”

“嗯？”

“感覺……還不錯。”

“這才哪到哪。”陳凡懶洋洋地說道，“好戲，才剛剛開場。”

“去吧，我的好徒兒，去享受你作為地主婆的第一次勝利。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什么叫來自隔壁老王的降維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