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鸞的手指，在空中凝固，離那枚雷印僅有寸距。

指尖縈繞的淡金光芒，與雷印散發的霸道氣息，形成一種微妙的對峙。

“師尊？”

她在識海中輕聲問道，聲音沒有絲毫慌亂。

陳凡急促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上了幾分程序員發現BUG時的興奮與凝重。

“別碰那個印！先別碰！”

“這石盒下的石臺，有問題！”

陳凡的靈體在洛青鸞識海里上躥下跳，指著她感官中的那方石臺。

“這雷印的氣息太霸道了，像個大功率的信號干擾器，把底下真正的寶貝給屏蔽了！這幫蠢貨，守著金飯碗要飯，暴殄天物啊！”

洛青鸞目光微動，落向一旁臉色煞白的城主趙雍。

“這盒子下面，還有什么？”

她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趙雍一個激靈，險些跪倒在地。他看著洛青鸞，又看看那個他供奉了上百年的石盒，臉上寫滿了茫然與恐懼。

“沒……沒了啊，前輩！”

趙雍的聲音都在發顫。

“這雷印是先祖傳下，一直供奉于此，晚輩……晚輩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他快哭了。這位煞星到底想怎樣？拿走了鎮庫之寶還不夠，難道要把他這寶庫的地皮都給刮走一層嗎？

“看來他是真不知道。”陳凡在識海里嘖嘖稱奇，“這藏東西的手法，有點意思。丫頭，別管他了，他就是個看倉庫的。”

洛青鸞不再理會抖成篩糠的趙雍。

“師尊，怎么做？”

“簡單。”陳凡的語氣恢復了那份運籌帷幄的從容，還帶著一絲即將拆開盲盒的期待。

“別拿雷印，把整個石盒端起來。”

洛青鸞依言，伸出雙手。

她的手掌看著纖弱，卻穩如山岳，輕而易舉地托住了沉重的石盒。

石盒離座。

下方，原本平整的石臺表面，竟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縫隙，一個暗格緩緩升起。

趙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他守了百年的寶庫，居然……居然還有他不知道的夾層？

一股寒意從他尾椎骨直沖天靈蓋。這究竟是哪位先祖的手筆？這又是何等的算計？

暗格中，沒有寶光，沒有靈氣。

只有一塊巴掌大小，黑乎乎的……骨頭。

它看上去平平無奇，像是從哪個野獸的殘骸上隨意掰下來的，上面還帶著燒灼過的焦黑痕跡。

“就……這個？”趙雍脫口而出，語氣荒謬。

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是哪位先祖吃剩的烤肉骨頭，惡作劇般地藏在了這里。

洛青鸞也有些疑惑，她能感覺到，這塊骨頭里沒有絲毫能量波動，就是一塊死物。

“師尊？”

“別出聲，讓我看看……”

陳凡的意識，此刻全部集中在那塊焦黑的骨頭之上。

他的靈體，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看到了這塊骨頭真正的模樣。

那上面，曾用無上偉力烙印著無數細密的紋路，它們不是文字，也不是符文，而是一片……星圖！

只是萬古歲月流逝，星圖的光輝早已磨滅，只剩下幾道幾乎無法辨識的刻痕。

“哈哈哈……”

陳凡的笑聲在洛青鸞的識海中回蕩，充滿了難以抑制的狂喜。

“丫頭！我們中大獎了！頭等獎！”

“這幫有眼無珠的蠢貨！這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洛青鸞心中微動，靜待陳凡的解釋。

陳凡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講述神話的語氣說道：“這不是普通的獸骨，這是一塊‘卜骨’！用來占卜星象，預測未來的卜骨！”

“更重要的是，這上面殘留的刻痕，是‘人皇篆文’！”

人皇！

又是這個名號！

從那張法旨殘片開始，這個仿佛凌駕于諸天之上的存在，便如影隨形。

“這雷印，不過是開啟雷澤的鑰匙。而這塊卜骨，它指向的，是比雷澤重要一萬倍的地方！”

陳凡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這是一份地圖！一份星空古圖的殘片！”

洛青鸞的呼吸，也出現了一絲極細微的變化。

她伸出手，將那塊焦黑的卜骨與石盒中的雷印，一并收入儲物戒。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半分拖沓。

做完這一切，她才轉身，重新看向已經呆若木雞的趙雍。

趙雍的身體猛地一顫，從震驚中驚醒，臉上瞬間堆滿了比哭還難看的謙卑。

“前輩……”

“今天的事，到此為止。”

洛青鸞的目光平靜如水，卻讓趙雍感覺自己像被一座冰山注視。

“你，繼續當你的青陽城主。”

趙雍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或者會被廢掉修為，圈禁終生。

“前輩……您的意思是？”

“青陽城，需要一個管事的人。”洛青鸞淡淡道，“你，還算合格。”

趙雍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一般，從地獄瞬間被拉回人間。巨大的狂喜讓他幾乎要叩頭謝恩。

可洛青鸞的下一句話，又將他打入無盡的冰窟。

“我的東西，我會自己來取。”

“我不希望，因為你的愚蠢，讓我再來取第二次。”

說完，她不再看趙雍一眼，轉身向寶庫外走去。

熊大邁開沉重的步伐，跟在她身后，經過趙雍身邊時，鼻孔里噴出一股帶著硫磺氣息的熱浪。

趙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背后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明白了。

他不是被饒恕了。

他是被套上了項圈，成了別人家門口一條負責看門的狗。

***

聽竹苑。

竹屋的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音。

洛青鸞盤膝而坐，身前懸浮著兩件物品。

一枚是通體漆黑，不斷有電弧跳躍的雷印。

另一枚，則是那塊焦黑的，毫不起眼的卜骨。

“師尊，我們先去雷澤？”洛青鸞問道。

“不急。”陳凡的靈體浮現，繞著那塊卜骨轉了兩圈，像個看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雷澤跑不了，是給你和熊大準備的豪華自助餐，什么時候去吃都行。但這塊骨頭，關乎到我們的主線任務。”

“主線任務？”洛青鸞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咳咳，”陳凡清了清嗓子，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換上高深莫測的語氣，“此乃天命所指，大道之途。”

他指著卜骨上那幾道幾乎快要消失的刻痕。

“這星圖雖然殘破，但我勉強認出了其中一個星座。它不是目的地，是一個……路標。”

陳凡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天星宗，你知道他們為何叫天星宗嗎？”

洛青鸞搖頭。

“因為他們的開山祖師，并非單純的雷修，他還是一位占星師。他能從雷澤中得到一絲機緣，正是因為他看懂了引雷盤上與星象對應的部分信息。”

陳凡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嘲弄。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為引雷盤對應的是天上的星辰，卻不知，它真正對應的，是這塊卜骨上的星圖！”

“天星宗，不過是拿著藏寶圖的鑰匙，卻把藏寶圖本身當成了廢紙。”

洛青alan恍然大悟。

“那我們下一步……”

“下一步，自然是去找個能看星星的地方，把這殘圖補全。”陳凡的語氣輕松起來。

“這種地方，一般都叫觀星臺、占星樓之類的。”

“而整個東域，最負盛名，也最古老的觀星臺，只有一個。”

洛青鸞的眸光亮起，她已經猜到了答案。

“赤月王朝，欽天監。”

“賓果！”陳凡打了個響指，“孺子可教也。”

他看著洛青鸞，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過，去王朝京城，可不比在青陽城這種小地方過家家。你現在的修為，還是太低了。”

“金丹境，在京城那種地方，扔塊磚頭都能砸到好幾個。”

陳凡摸著不存在的下巴，開始盤算。

“所以，出發之前，我們得先做幾件事。”

“第一，把這雷印煉化了，它對你的神魂有好處。”

“第二，把熊大喂飽，讓它去雷澤里洗個澡，升個級。”

“第三……”

陳凡的笑容變得有些古怪，甚至帶上了一絲屬于前世社畜的狡黠。

“我們得……搞錢。”

“去京城，衣食住行，打點關系，收買情報，哪一樣不要錢？我們現在這點家當，還不夠在京城買個廁所的。”

洛青鸞看著陳凡，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困惑。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儲物戒里，從天星宗和城主府搜刮來的、堆積如山的靈石和天材地寶。

這些……還不夠？

師尊口中的京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