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行李車內,孟羽凝躺在包袱堆上閉目養神,手里拿著那只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一晃一晃,昏昏欲睡之際,就聽趕車的護衛在外說道:“孟姑娘,咱們這就走了。”
這么快?孟羽凝有些意外,睜開眼睛,應了一聲:“好,多謝提醒。”
護衛坐上車轅,一扯韁繩,趕馬前行。
孟羽凝坐起身來,坐到堆了半邊行李的座椅上,掀開車窗簾子,探頭往外看,就見她的馬車竟然越過祁璟宴的馬車,到前頭去了。
她不解,偏頭問:“楊護衛,咱們不等殿下的車先走嗎?”
這么多天,一直是兩隊護衛走在前頭,然后是祁璟宴的馬車,再然后是她的這輛行李車,以及另外幾輛拉了鍋碗瓢盆以及糧食物資的車,湯神醫坐在后面其中一輛上,最后是兩隊護衛,從離開京城開始,大家一直是這么走的,這會兒為什么突然變化隊形?
趕車的楊護衛客氣地回答:“穆云是這么吩咐的,咱們照做就是。”
孟羽凝點頭說好,不再多問。
穆云是所有護衛的頭領,是祁璟宴身邊最得力之人,性子沉穩,且素來不會自作主張,他吩咐的,那基本上就是祁璟宴的意思。
只是,為什么讓她的車先走,而且她的車不光越過了祁璟宴的馬車,還越過了兩隊整裝待發的護衛,竟然成了頭車。
望著前面空無一人的路,孟羽凝心里突然一個咯噔。
該不會是前面有什么埋伏,祁璟宴讓她來擋刀吧?
這么想著,她頓時緊張起來,有心說咱們要不還是走后面吧,可一想穆云在這些護衛們面前的說一不二,只得打消這個念頭。
可也不能坐以待斃,她四下環顧,發現車內只有各色各樣的包袱,她跪到車廂板上,把那些包袱往車廂周圍堆,壘得高高的,給自己刨了個安全坑出來。
留了一個包袱在地上,她抱著膝蓋坐在上面,往角落里縮了縮。
想著要是有亂箭射來,這些包袱好歹能緩沖一下,要是有人殺進來,她就把兩邊包袱拉倒,把自己給埋起來,希望這樣能夠躲過一劫。
她坐在車廂內,忐忑不安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馬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了約么一刻鐘左右,就聽外頭傳來一陣騷動。
孟羽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下頭,將自己蜷成一小團,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頭動靜。
結果沒有聽到預料中的打斗聲和箭矢襲來聲,反倒是楊護衛開了口:“孟姑娘,咱們要趕一陣子路,您坐穩了。”
隨后也不待孟羽凝回話,他一甩馬鞭,拉車的馬突然提速,揚蹄沖了出去。
孟羽凝因為慣性往后倒,好在身后都是包袱,并沒磕著。
她扶著包袱剛坐穩,就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聲怒喝隨之而來:“站住,前面的車站住。”
緊接著是穆云的聲音:“這位兄弟,這是怎么了?”
那人語氣中帶著十足的火氣:“我們兄弟吃了你們做的菜,突然腹痛嘔吐,護軍大人命我等把那廚子帶過去,他有話要問。”
孟羽凝心頭一緊,瞬間明白,這是那些押送官兵中毒發作,來找她算賬來了。
想到那些人的兇神惡煞,她心頭一緊,伸手掀開門簾,語氣焦急,低聲催促:“楊護衛,咱們能再快點嘛?”
楊護衛將馬鞭甩得啪啪響:“孟姑娘放心,他們追不過來。”
馬瘋了一樣往前跑,孟羽凝被兩邊掉下來的包袱砸中,她也沒空管,兩只手緊緊扶著座椅,生怕把自己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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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孟羽凝乘坐的馬車一溜煙跑不見了蹤影,那官兵暴跳如雷,指著攔在他面前的穆云怒吼:“將那廚子故意放走,你們意欲何為?”
穆云十分客氣地拱了拱手:“這位兄弟多慮,孟姑娘先走一步,是到前頭去摘野菜去了。”
穆風也橫馬攔在那幾個官兵面前,聞言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剩下的那些野菜全都被你們吃了,要是再不摘,我們晚上都得餓肚子。”
見這兩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那人怒極,當即抽刀對著二人:“摘野菜?我們的人就是吃了你們給的野菜才出現不適,說,是不是你們在菜里下了毒?”
穆風揮著馬鞭將那人的刀砸開:“少在那血口噴人,你們吃的那些野菜和我們吃的一模一樣,要是有毒,怎么我們各個都好好的?”
穆云照舊十分禮貌地說:“這位兄弟,我看張護軍好好的,還有一些人好像也沒事,是不是你們誤食了什么東西?依我看,你們還是趕緊就近尋個城鎮,找個大夫來看看吧,以免耽擱了病情。”
領頭那個官兵回頭觀望,見果然如他們所說,面上起了疑惑,眼下被幾人被攔著也追不過去,便也不再糾纏,掉轉馬頭跑了回去。
穆云沖穆風和穆山說:“你們留在最后。”
二人應是,穆風提著長刀,穆山提著長斧,騎馬到了隊伍后頭。
其他人在穆云的帶領下,收攏隊伍,只一味地加快速度,很快就把那些押送官兵甩出去好大一截。
看著越走越遠的隊伍,張護軍氣得臉色鐵青,翻身上馬,嘶聲怒吼:“跟老子去追。”
可眼下還好好站著的,除了一開始就吃飽的他,就只有方才因為站崗沒搶著那兩菜一湯的二十個官兵。
除此之外,幾乎所有人此刻都下了馬,蹲的蹲,跪的跪,坐的坐,躺的躺,各個抱著肚子嘔吐不止,更有甚者,已經兩眼翻白,口吐白沫。
那二十個沒有中招的官兵正手忙腳亂地在照顧人,聽到張護軍的命令,都是一愣,其中一人試探著勸道:“大人,弟兄們情況危急,要不,咱們先找大夫救人?”
張護軍咒罵了一句,黑著臉翻身下馬:“軍醫呢?”
他們五百人的隊伍,按照規制,配了一名軍醫隨行。
那人答:“大人,軍醫回京了。”
昨兒夜里,那軍醫騎在馬上好好的,不知怎么的,那馬突然發起瘋來,猛地往前一沖,軍醫沒有防備,被甩下馬,小腿直接摔骨折了。
張護軍罵他沒用,也不想法給他救治,直接讓人趕了輛板車,把人往上一抬,送他回京。
張護軍一聽這話,又罵了句,隨即臉色越發陰沉:“昨晚軍醫的馬突然發瘋,定是慎王的人搞的鬼。”
可事已至此,再說無用。
他原地站了一會兒,對著先前提著食材去那邊盯著做菜的一個士兵狠狠來了一腳:“廢物,老子讓你們盯仔細了,怎么還是讓人在菜里下了毒?”
那人撅著屁股正吐得昏天暗地,猝不及防挨了一腳,一下翻滾在地,有氣無力地答:“大、大人,嘔~,屬下們一直緊緊盯著,嘔~,真的沒有發現有人做手腳。”
另一個方才也跟過去盯著的士兵生怕挨踢,也一邊吐一邊答:“大人,嘔~,從頭到尾,那菜都是孟家大姑娘一手做的,真沒見著她下毒,嘔~。”
看著那一地污穢,張護軍一臉嫌棄地捂著鼻子退后數步,隨后抬腳,又朝站在他旁邊等著命令的那個士兵腿上踹了一腳,惡狠狠罵道:“蠢豬,還在這里傻站著,還不快給老子找大夫去。”
突如其來的一腳,那官兵絲毫沒有防備,直接摔倒在地,臉色不大好看,卻也沒敢說什么,喏喏應是,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到一匹馬旁,翻身上去,朝著最近的城鎮方向疾馳而去。
跑出去一段距離,才回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一臉怨恨地咒罵道:“什么東西。”
派人去找大夫,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張護軍原地站了一會兒,罵罵咧咧指揮剩下的那十九個官兵,把那些已經昏迷的人挨個扯起來,摳嗓子催吐,一時間,數百人噦(yuě)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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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跑出去多遠,孟羽凝覺得自己的骨頭架子都快要散了的時候,馬車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她頭暈腦脹,胃部翻涌,掙扎著從包袱堆里爬出來,坐到座椅上,掀開車窗簾子,探出腦袋,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她整個人扒在窗戶上,緩了好一會兒,那股強烈的嘔意這才下去。
她沒精打采地看向后面,擔憂地問:“楊護衛,咱們怎么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