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欲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遞過去。
“你騙我騙得很爽是吧?陸景言的女朋友?呵…我剛剛知道,他正牌的未婚妻是傅語聽,你這個冒牌貨!”
不等電話那頭傳來任何反應,無論是震驚、恐懼還是辯解,蘇欲狠狠地按下了掛斷鍵。
想象著徐茜此刻可能出現的驚慌失措的表情,一絲扭曲的快意終于壓過了些許怒火。
嫉妒的毒火再次燎原。
傅語聽不是那個搶走薄行洲的人?
那會是誰?
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能悄無聲息地占據了他的心?
那個奪走了薄行洲的名字。
她必須知道。
窗外夜色濃稠,如同化不開的墨。
蘇欲站在一片狼藉中,眼神里的瘋狂逐漸沉淀,凝結成一種冰冷刺骨的決心。對徐茜的清算只是開始,傅語聽讓她如鯁在喉。
而那個藏在薄行洲身后的神秘女人…才是她此刻最想撕碎的獵物。
“媽,幫我查查薄行洲現在的女朋友?!碧K欲咬牙切齒地說,尤其是女朋友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
病房里,時間漸漸流逝。
傅語聽不知何時蜷在寬大的沙發里睡著了,頭微微歪著,幾縷發絲散落在頰邊,呼吸清淺均勻。
一天的驚心動魄和深夜的清算耗盡了她的心神,此刻的睡顏褪去了所有鋒芒,顯露出一種罕見的、毫無防備的柔軟。
萬籟俱寂。
只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嘀嗒聲,像催眠的節拍。
忽然,一陣極其壓抑的、帶著痛楚的悶哼,夾雜著布料摩擦和床架輕微搖晃的窸窣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猛地刺破了這片寧靜。
傅語聽幾乎是瞬間驚醒!
昏黃的燈光下,薄行洲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坐在病床邊緣。
他低著頭,脊背繃得很緊,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抓著床沿,指節用力到泛白。
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讓他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一下,額角在燈光下能看到細密的冷汗。
他在試圖自己下床!
“你干什么?!”
傅語聽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毫不掩飾的驚怒,人已經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幾步就沖到了床邊。
她一把扶住他因為劇痛而微微搖晃的肩膀,入手是堅硬肌肉下難以抑制的顫抖和滾燙的體溫?!皞诓荒苁芰Γ∧惘偭藛??!怎么不叫我?!”
薄行洲被她突然的動作和連珠炮般的質問弄得身體一僵。
他緊鎖著眉頭,眼底有未散的痛楚,更有一絲被撞破的窘迫和被關心的開心。
“沒事?!彼曇羯硢〉脜柡?,帶著剛睡醒的干澀和壓抑的痛楚,簡短得近乎生硬:“我上廁所?!?/p>
“上廁所你不會叫我?!”傅語聽又急又氣,看著他那只因為剛才的嘗試而明顯滲出更多淡紅痕跡的紗布,心頭那股無名火蹭蹭往上冒,語氣也沖了起來,“醫生的話都當耳旁風?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薄行洲被她吼得眉頭擰得更緊,卻沒反駁,只是緊抿著唇,任由她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將他從床邊攙扶起來。
短短幾步路,走得異常緩慢沉重。
薄行洲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次邁步都牽扯到左手的傷口,帶來尖銳的撕裂感,讓他呼吸粗重,額角的冷汗不斷滑落。
傅語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和壓抑的顫抖,她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在運送一件價值連城卻又瀕臨破碎的瓷器。
終于挪到衛生間門口。
她下意識地就想跟著往里進,手臂依舊緊緊環著他的腰,準備像剛才一樣,把他“運送”到馬桶邊。
就在她一只腳剛跨過門檻的瞬間——
“砰!”
一聲不算重、卻異常清晰的關門聲響起!
傅語聽被這突如其來的關門擋在了外面,整個人都懵了!
“你干嘛關門?!”
傅語聽又驚又惱,下意識地抬手就去拍門板,聲音帶著被拒絕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幫你啊!你一只手怎么弄?摔倒了怎么辦?!”
門內一片死寂。
過了幾秒,才傳來薄行洲壓抑著痛楚和某種強烈情緒的、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咬牙切齒:
“傅、語、聽!”
這三個字,像是被怒火和窘迫反復淬煉過,砸在門板上,帶著沉悶的回響。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瀕臨爆發的羞惱和一種“你怎么就不明白”的抓狂。
“我是手受傷,不是殘廢!”
門外的傅語聽:“……”
拍門的手僵在了半空。
剛才沖上頭的焦急和理所當然,如同潮水般瞬間褪去,留下冰涼尷尬的沙灘。
她終于后知后覺地、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做什么——
她居然想跟進衛生間,去“幫”薄行洲上廁所?!
她剛才腦子里在想什么?
巨大的尷尬和社死感讓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尷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咔噠?!?/p>
衛生間的門鎖輕輕響了一聲。
門被從里面拉開了一條縫隙。
薄行洲的身影出現在門后。
他抬起眼,看向門外。
傅語聽依舊僵硬地貼在墻壁上,她的臉頰紅得驚人,一路蔓延到纖細的脖頸,眼神躲閃,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那副模樣,哪里還有半點平日里冷靜自持的傅秘書影子?
活脫脫一個做錯了事、羞憤欲死的小女孩。
薄行洲的目光在她通紅的臉頰和躲閃的眼神上停留了幾秒。
他緊抿的唇線似乎幾不可查地松動了一下,眼底深處那點殘余的羞惱和郁躁,被一種奇異的、近乎無奈的情緒所取代。
“扶我回去?!?/p>
傅語聽像是得到了赦令,猛地抬起頭,眼神依舊慌亂,但動作卻快得驚人。
一直到回到陪護沙發上,傅語聽的心還在亂跳,有種莫名其妙的悸動。
她想到了他奮不顧身救他的樣子和剛見他的時候冷酷無情的眼神。
薄行洲,
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