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茜心頭又是狂喜又是嫉妒,看著蘇欲那副“正宮”般心痛欲絕的姿態(tài),但隨后又舒暢了。
傅語聽啊傅語聽,他真正在乎的、受傷后愿意讓對方陪伴在側的是誰?!
你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玩物!
兩人默契地沒有立刻進去打擾這“感人”的一幕,仿佛在等待某種“正主”地位的確認。
就在這時,病床上傳來一聲極輕的、帶著痛楚的悶哼。
薄行洲醒了。
濃密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掀開。
那雙深邃的眼眸因為失血和麻藥褪去后的劇痛而顯得有些渙散,但那份刻入骨髓的銳利和冰冷依舊存在。
意識逐漸回籠。
他下意識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目光掃向病房內。
入眼的,是坐在床邊、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欲。
然后是門口,拎著東西、一臉“關切”的陸景言和徐茜。
沒有傅語聽。
他預想中,那個應該在這里,或者……他內心深處某個角落,希望在這里看到的身影,沒有出現(xiàn)。
一股冰冷的、夾雜著巨大失望和莫名煩躁的怒意,如同寒潮瞬間席卷了他蒼白的臉。
“吵。”
薄行洲的聲音沙啞干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壓,一個字就凍僵了病房里所有的空氣。
蘇欲的哭泣戛然而止,錯愕地抬頭看著他,淚眼朦朧中帶著受傷和難以置信。
他醒了?
他看到她守在這里,
他難道不該…有一絲動容嗎?
門口的陸景言和徐茜也嚇了一跳,連忙堆起更“真誠”的擔憂表情走進來。
“大哥!你感覺怎么樣?嚇死我了!”陸景言搶先開口,語氣夸張。
“薄總,您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們擔心壞了!”徐茜也趕緊附和。
薄行洲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他們是空氣。
他看向蘇寒,聲音冷得沒有一絲起伏:
“蘇寒,送客?!?/p>
“是,薄總?!碧K寒立刻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對著陸景言和徐茜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少,徐小姐,蘇特助,薄總需要靜養(yǎng),請?!?/p>
陸景言和徐茜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尷尬無比。
他們沒想到薄行洲如此不近人情,剛醒就要趕人。
陸景言看著他那不可一世的大哥,眼底有著隱隱的憤怒,面色卻不顯。
“大哥,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改天再來看你…”陸景言有些意有所指說著,拉著還想說什么的徐茜,灰溜溜地轉身準備離開。
蘇欲也連忙站起身,也準備跟著離開,姿態(tài)溫順,試圖維持最后的體面。
“你留下。”
薄行洲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目標明確地指向蘇欲。
蘇欲的腳步猛地頓住!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隨即又被巨大的狂喜淹沒!
他留下她了!
他單獨留下了她!
在趕走了陸景言和徐茜之后!
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她在他心中終究是不同的!
剛才的冷漠一定是因為剛醒的煩躁和劇痛!
陸景言和徐茜走到門口,聽到薄行洲讓蘇欲留下,更是印證了他們心中的想法!
兩人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徐茜甚至對蘇欲投去一個略帶羨慕和討好的笑容,才跟著蘇寒離開。
病房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房間里只剩下薄行洲和蘇欲。
蘇欲看著薄行洲蒼白卻依舊俊美得驚人的側臉,看著他被厚厚紗布包裹的手,心中充滿了憐惜和一種即將“上位”的激動。
蘇欲迅速轉身,臉上努力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一絲被“特殊對待”的羞澀紅暈,走回病床邊,柔聲道:
“行洲,你感覺怎么樣?手是不是很痛?我……”
“蘇欲?!北⌒兄薜穆曇繇懫?,比剛才更加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個字都帶著毀滅性的力量,精準地刺向她狂喜的心臟。
他緩緩轉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任何她想象中的溫情或動容,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帶著審視和……厭惡的寒潭。
“收起你那些無聊的把戲和眼淚。”
“我的傷,怎么來的,因誰而起,”他盯著她瞬間煞白的臉,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她精心偽裝的皮囊:“你心里最清楚。”
蘇欲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
他…他知道了?!
他怎么會知道?!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他那雙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實質性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火焰:
“這次是警告?!?/p>
“下次,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連同你們在乎的一切,全部下地獄。”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的重錘,狠狠砸在蘇欲的心上!
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跌坐在地毯上,精心打理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下來,臉上是極致的驚恐和絕望,連哭泣都忘記了,只剩下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薄行洲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地上癱坐的只是一件令人厭惡的垃圾。
他疲憊地閉上眼,劇烈的疼痛和失血的虛弱感再次襲來。
他揮了揮手,蘇寒立馬從身后出現(xiàn),把地上狼狽不堪的蘇欲拖了出去。
窗外,黃昏降臨。
走廊盡頭,電梯門“?!钡匾宦暣蜷_。
傅語聽帶著未散的肅殺之氣,臉色疲憊卻眼神沉靜,正朝著病房的方向,一步步走來。
VIP病房里落針可聞,只有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微弱的嘀嗒聲,像時間流逝的刻度。
薄行洲閉著眼睛,失血后的蒼白在他冷峻的輪廓上蒙了一層脆弱的薄紗,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了陰影。
傅語聽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動作輕得如同怕驚擾了什么。
他睡著的樣子,比她記憶中任何一次都要安靜,也……脆弱。
還真挺好看的。
傅語聽被自己這不合時宜的想法驚了一下,隨即又覺得有些荒謬。
好看?
她什么時候開始關注這個了?
是為了救她受傷才產(chǎn)生的濾鏡嗎?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描摹著他沉睡的側臉,從英挺的眉骨到清晰的下頜線。
那雙緊閉的眼睛,毫無征兆地、倏然睜開了!
視線直直相撞。
“??!”
傅語聽被這突如其來的“抓包”嚇得魂飛魄散。
她猛地直起身,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大步,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一路紅到耳根!
前所未有的窘迫感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剛才……在干什么?!
盯著一個男人看到失神?!
還被當場抓包?!
薄行洲看著她這副驚慌失措、面紅耳赤的樣子,眼底那絲初醒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玩味。
他動了動干澀的嘴唇,聲音沙啞低沉,帶著剛醒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
“薄太太,是打算趁我睡覺,行不軌之事嗎?”
轟——!
傅語聽只覺得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什么叫行不軌之事!
她只是看看他傷得怎么樣!
“你胡說八道什么!”傅語聽又羞又惱,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帶著明顯的惱羞成怒,“誰要對你行不軌之事!想得美!”
薄行洲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極淺的笑意流轉。
他受傷的左手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抬起來拿水杯,但劇痛立刻讓他蹙緊了眉頭,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這聲悶哼和瞬間蹙起的眉頭,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傅語聽心頭的羞惱。
“別動!”她的聲音幾乎是本能地沖口而出,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和急迫。
“誰讓你用這只手的?!”傅語聽抬起頭,眉頭緊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焦急和一絲……慍怒?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蠢事。
“醫(yī)生說了傷口貫穿掌骨!不能受力!你想這只手廢掉嗎?!”她的聲音又急又快,像連珠炮,每一個字都砸在薄行洲耳邊。
薄行洲抬眼看她。
她離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眼底清晰的焦急和那份因為后怕而升騰起的怒意。
他沒有解釋,也沒有試圖掙脫她的手,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那些復雜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些許,沉淀下一種近乎溫順的……虛弱?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得逞?
“渴了?!彼_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傅語聽滿腔的“訓斥”被他這兩個字堵在了喉嚨里。
她沒有立刻喂他,而是先抽了張紙巾,動作略顯生疏卻異常輕柔地,拭去他額角滲出的冷汗。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她微微傾身,倒了杯更熱的水用手碰了碰溫度,一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后頸,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端著水杯,將杯沿輕輕抵在他的下唇。
“慢點喝?!彼穆曇舴诺煤茌p,帶著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軟。
薄行洲順從地微微啟唇。
溫熱的清水緩緩流入他干渴的口腔,滋潤著火燒般的喉嚨。
他喝得很慢,眼睫低垂,視線卻并未落在水杯上,
而是黏著在近在咫尺的、傅語聽的臉上。
這次受傷的感覺,
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