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語聽清冷的聲音通過話筒瞬間壓過全場嘈雜。
她臉上不見絲毫慌亂,只有一種淬過火的沉靜。
她彎腰,從容地從地上拾起一張飄落的對比圖,舉到鏡頭前,目光如炬地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那些情緒激動的抗議者臉上。
“我是陸氏集團傅語聽。對于今天在簽約現場發生的、針對謝云舟先生及其工作室的抄襲指控,”
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陸氏的態度是——”
“零容忍!”
臺下抗議者的叫囂為之一頓,記者們更是屏息凝神。謝云舟也猛地轉頭看向她,眼中充滿錯愕。
傅語聽沒有看他,繼續道:“原創是藝術的生命,更是商業合作的基石!陸氏選擇合作伙伴,首重藝德與原創精神!”
她舉起那張對比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所以,對于這些言之鑿鑿的‘證據’,陸氏在此鄭重宣布——”
她停頓一秒,目光掃過全場,如同女王巡視她的疆域:
“啟動最高級別獨立調查!由陸氏法務部牽頭,聘請國際頂尖版權鑒定機構,對涉事雙方作品進行徹底比對與溯源!邀請媒體全程監督!”
臺下瞬間嘩然!
邀請媒體全程監督?
這幾乎是把調查過程完全透明化!
要么自證清白,要么自尋死路!
這女人好大的魄力!
“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傅語聽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陸氏與謝云舟的合作暫停,但不是取消!若證明謝云舟先生及工作室清白,陸氏將追究造謠者及幕后操縱者的法律責任,若指控屬實…”
她微微側身,目光第一次正正地看向臉色憤怒的謝云舟,眼神冰冷如霜:
“陸氏將立即終止所有合作,并協助被侵權方追究到底!絕無姑息!”
擲地有聲的宣言如同驚雷,炸得全場一片死寂。
抗議者被這強大的氣場和毫不留情的表態震懾住了。記者們瘋狂按動快門,記錄下這戲劇性的一幕。
謝云舟看著她,眼中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
內心深處,竟隱隱有一絲…被這份強大和公正所撼動的震動。
“至于現在,”傅語聽將話筒移開,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前排記者耳中,“請安保維持秩序,無關人員請離場。陸氏的調查團隊,將在十分鐘后抵達謝氏集團會議室,開始取證工作。”
“謝先生,還有這位…林晚設計師的代表,”她目光銳利地掃向抗議人群,“請務必配合。”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將話筒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轉身。
傅語聽踩著高跟鞋,在無數鏡頭和目光的聚焦下,脊背挺直如青松,步伐沉穩地走向后臺專用通道。珍珠白的西裝在燈光下流轉著冷硬的光澤,如同她此刻筑起的、無堅不摧的鎧甲。
周臨連忙跟上,心有余悸又充滿敬佩:“聽姐!調查團隊……”
“假的。”
傅語聽腳步不停,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周臨能聽見,帶著洞悉一切的冰冷,“那個圖騰紋樣,核心筆觸模仿得很像,但收尾的頓挫感是刻意做出來的,原作是行云流水的自然收勢。這是高手偽造的‘鐵證’,那個新人沒這個本事,她背后有人。”
周臨倒吸一口冷氣。
————
此時,
頂層私人會所,巨大的落地窗隔絕了城市的喧囂,只留下室內粘稠的、混合著昂貴酒香與陰謀氣息的寂靜。
4K巨幕電視上,謝氏簽約大廳的混亂風暴被高清鏡頭捕捉,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
傅語聽彎腰拾起那張對比圖的瞬間,高清鏡頭精準地放大她指尖幾不可查的微顫,以及燈光下她側臉繃緊的、近乎脆弱的線條。
她舉起圖,宣布啟動獨立調查時,強撐的鎮定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深處,分明掠過一絲被逼到懸崖邊緣的驚悸與孤注一擲。
“呵。”一聲極其輕蔑的、帶著蛇類般陰冷黏膩的笑聲響起。
“零容忍?啟動調查?”
蘇欲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像淬了冰的刀鋒刮過玻璃,“傅秘書這出戲,演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啊,舞臺搭得再高,戲子終究是戲子,上不得真正的臺面。”
她姿態慵懶,帶著掌控一切的優越感,“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點小聰明,不過是垂死掙扎的滑稽戲。”
坐在她對面的徐茜,此刻興奮得幾乎要發抖。
“傅語聽這個賤貨!也該好好哭一場了!”
蘇欲看著她那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再次感嘆陸景言的眼光真差。
“蘇特助,那份‘大禮’準備好了嗎?”徐茜的聲音因亢奮而尖銳,“等那份‘大禮’送到她面前,我看她還能不能端著這副假清高的嘴臉!我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她傅語聽就是個靠歪門邪道、靠勾引男人上位的賤貨!”
“放心。”蘇欲的酒杯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如同她此刻的眼神。
徐茜被蘇欲眼中那瞬間迸發的、幾乎要噬人的陰冷驚得心頭一顫,隨即又被更深的興奮淹沒。
————
休息室。
傅語聽推開后臺休息室的門,里面空無一人。
她反手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才允許自己臉上露出一絲疲憊。
傅語聽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疲憊盡褪,只剩下冰冷的鋒芒。
傅語聽立馬撥通文韻知電話,聲音沉靜:
“韻知,幫我查一下那個新人及她背后的推手。重點查‘林晚’這個設計師的背景,所有社交賬號、資金往來、近期接觸的人,尤其是和徐茜以及…陸氏某些人的關聯。另外,偽造那份‘證據’的高手,挖出來。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初步報告。”
掛斷電話,傅語聽走到窗邊,俯瞰著樓下仍未散去的喧囂。
混亂之中,一輛低調的黑色邁巴赫不知何時靜靜停在街角陰影處。
后座車窗降下半邊,露出薄行洲冷峻的側臉。
他怎么來了?
突然,
掌心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
【薄行洲】。
她深吸一口氣,劃開接聽,將手機貼在耳邊。
聽筒里一片寂靜,只有細微的電流聲,仿佛能聽到對方沉緩的呼吸。
“在哪?”薄行洲的聲音終于傳來,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傅語聽心湖表面的冰層。
傅語聽愣住了,準備好的所有防御性說辭都卡在喉嚨里。
她下意識地看向窗外那輛邁巴赫,它依舊安靜地蟄伏在陰影中,像一個沉默的謎題。
“……休息室。”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干澀和茫然……
聽筒里又是短暫的沉默。這沉默卻不再冰冷,反而像帶著某種無形的張力,拉扯著她的神經。
“需要我幫忙嗎?”
薄行洲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平穩的調子,卻像投入深潭的第二顆石子,在傅語聽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漣漪。
幫忙?
他突然的到來是因為看到新聞上狼狽的她了嗎?
巨大的錯愕感瞬間淹沒了傅語聽。
所有的疑慮、戒備,在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詢問面前,竟顯得有些搖搖欲墜。
她捏著手機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時間竟發不出聲音。
“不…不用了。”
傅語聽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急促和…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甚至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仿佛這樣就能掩飾內心那瞬間的兵荒馬亂,“我自己能處理。”
電話那頭,薄行洲似乎幾不可聞地停頓了一下。
傅語聽幾乎能想象他此刻微蹙的眉頭,或者那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難以解讀的情緒。
“嗯。”他應了一聲,依舊是單音字,聽不出情緒。
就在傅語聽以為對話就此結束時,他那低沉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力量,穿透了休息室冰冷的空氣,也穿透了她紛亂的心緒:
“那我等你。”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刺破了傅語聽心中因背叛猜忌和孤立無援而籠罩的重重陰霾。
一種極其陌生的、酸澀又帶著一絲微弱暖意的異樣感覺,毫無征兆地從心口最深處悄然滋生、蔓延開來。
像冰封的河面裂開一道縫隙,底下是汩汩流動的、溫熱的暗流。
傅語聽握著手機,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街角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周臨焦急的聲音傳來:“聽姐!隔壁會議室門口有幾個自稱林晚朋友的人鬧著要見你,說我們包庇抄襲!”
現實的風暴再次呼嘯而至。
傅語聽猛地回神,眼神重新被冰封的銳利和沉靜取代。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輛靜默的車,掛斷電話,轉身走向門口,步伐沉穩有力,珍珠白的西裝在燈光下流轉著冷硬而堅定的光澤。聲音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平穩:
“知道了。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