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頂上垂下來的紙條,在他們眼里就像一只只小手,吊在空中往他們眼前一下下的抓撓。那些能晃倒他們眼前的樹枝還好,可他們背后的呢?他們看不見有沒有手垂在他們身后,卻總覺得脊梁上陣陣發(fā)癢,就像有人用指頭尖在順著他們的脊梁骨往上輕輕撩撥。
從那盞燈出現(xiàn)到異象四起,僅僅只有幾分鐘的功夫,那四個殺過人,見過血的術(shù)士,就被那一盞燈給嚇住了,一個個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盡管四個人怕得要死,但到底是走過江湖的高手,彼此間早就開始用眼神不斷傳遞著信息。
一個人借著胡老大的掩護,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腰間的匕首,開始往蛇影燈的方向悄無聲息的移動過去。其余三個人也悄然交換了方位,兩前一后呈品字形封住了蛇影燈可能逃竄的方向。
最前面的胡老大,眼看著那條立在地上幾乎能跟他平視的毒蛇,看似十分溫和的張開了嘴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偏偏那副笑容讓他熟悉到心寒,他敢肯定自己在誰臉上看到過這種笑容,一剎那間無數(shù)個面孔在腦海里與那毒蛇三角形的腦袋融合到了一起,可他偏偏分辨不出那究竟是誰?
還沒等胡老大身上的冷汗散去,他身后忽然間出來了一陣怪響。
“砰——,轟隆隆………”
第一下像是巨大土塊,從地上翻起又猛然拍落在地的悶聲。接下去就是什么有棱有角的東西在翻動濕土?xí)r,發(fā)出的隆隆巨響。
“有東西從地里冒出來了。”
一個念頭剛剛從他們腦袋離閃過,一股好似居高臨下的威壓緊跟著從他們背后排山倒海的壓迫而來。
四個人像是忽然置身于斷崖之下,在他們頭頂上正巧立著一塊搖搖欲墜的巨石,從上而下的壓迫感讓人覺得那石塊像是隨時都能落下來,把他們砸得粉身碎骨。
“快走!”站在最后的術(shù)士,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壓力,忽然拍出的一掌帶著柔勁兒打在了胡老大和另一同伴的身上,瞬間把兩個人推出了幾丈。
等飛出去的兩個人回頭再看時,他們身后果然豎著一道高達五米左右,寬有一米的黑影。藏在影子后面的究竟是什么他們看不清楚,卻能感覺的浮在黑影四周那種陰冷的血腥氣。
“快走哇!”胡老大的意志力終于在這一瞬間崩潰了。
當(dāng)問道那道黑影帶起的血腥氣的時候,心底頓時爆出一種似曾相似的寒意。
他曾經(jīng)在,一座埋著殉葬奴隸的古墓里聞到過這種血腥。雖然,那些人已經(jīng)不知道死了多少年頭,但是當(dāng)年血染古墓的腥氣卻仍舊凝而不散,就像是死人的魂魄被人頭里流出來的最后一滴血死死的粘在了那里,把那些冤魂束縛在古墓里日夜嘶嚎。
而今,他又聞到了那中烙在他靈魂深處的血腥味,但是他可以肯定那道黑影絕對不是什么古墓,而是比那可怕百倍千倍的東西。
胡老大下意識的喊出一聲:“快跑!”
“跑”字的尾音還沒散去,那個把他們推開的術(shù)士,忽然揚著雙手,面孔朝下的撲向了地面。動作就像是在高速奔跑時忽然被巨力絆住了雙腳,整個人在慣性之下猛然撲倒在地。
如果,他以這種姿勢著地,面孔肯定會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拍在地上。可是,沒等他額頭觸及地面,他的雙腳就忽然從后背豎了起來,整個人像是被倒著提起來的家禽,一直飛上了半空,臉朝前,腳朝后的拽進了高聳的黑影當(dāng)中。
“啊——”
“噗——”
慘叫聲,噴血聲幾乎不分先后的響了起來,半空立刻蒙上了一層血染的殷紅。
“呼——”
“碰——”
精神完全崩潰的三個人,眼看著一片黑影從天下?lián)渎湎聛恚綌傇诹怂麄兡_前。
“媽呀——,那是什么……”
最年輕的小術(shù)士只看見了一眼就昏了過去——他看見了一塊平平整整的尸體。
那具尸體就像是被人從中間剖開之后,剔去了骨頭的魚。用精準(zhǔn)的刀工切成了一副由五塊條形組成,均攤在地上人型。
他的骨頭沒了,連一塊都沒剩下,可血肉上卻還露出被抽去骨骼的凹痕。
他的頭也不見了,被整整齊齊的順著脖子割下下去。
內(nèi)臟還在,而且完完整整的壓在翻開的肌肉上,如果不是內(nèi)臟的重量,這具尸體不可能準(zhǔn)確落在他們腳前。
“嗖——”
胡老大剛聽見一聲好似長矛破風(fēng)的尖嘯,還沒等抬起頭看看是什么東西奔著自己的面門打了下來,就覺得面孔上陡然一緊。
那是五根像是鐵鉤一樣的東西,同時抓緊了臉上的結(jié)果,緊接著一股巨力就卡著他的面孔往天上猛地拖拽了起來。
三個百八十斤的人,被那股力量直上直下的從地上拎上了半空,一點點的拽進了高聳的黑影當(dāng)中。
三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陡然一閃而逝。
四個術(shù)士在轉(zhuǎn)瞬之間喪命山野,賈傳山卻在陰影的包圍下偷偷溜了出去,往黑街的方向撒腿狂奔。
能在術(shù)道上活得長久的人,要么能打,要么能跑。賈傳山就屬于后者,就算賈傳山逃命的本事是術(shù)道上的一絕。可他卻仍然能感到致命的危機在身后步步緊逼,
他感覺就像是有一條毒蛇在他身后飛快游走。扭動的蛇頭就在他兩只腳跟之間來回移動,只要他敢稍停半步,毒蛇的獠牙就會刺進他的小腿。
賈傳山不敢回頭去看,卻能看見越過他的肩膀照在身前的綠光。
“蛇,站起來啦!”賈傳山心里頓時一個激靈,全身汗毛刷的一下全都立了起來:“救命——,救命啊——”
眼看著黑街入口就在眼前了,賈傳山身后卻傳來一陣重物散落的聲響,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在他背后驟然響起,聽上去就好像一群人同時從高處跳落地面之后,挺身而起成群結(jié)隊的往他身后追了過來。
“救命,救命……,老狼,叫花子快救命啊!”賈傳山知道北狼他們兩個就在黑街里面會朋友,現(xiàn)在能救他的就只剩下北狼了。
沒等賈傳山跑到街口,黑街上的鬼魂忽然發(fā)狂,成百上千的冤魂像是如同被驚起宿鳥,黑壓壓的飛上半空時,雙手指甲暴漲半尺,伸展的尖利十指向身邊的活人猛抓了下去。
幾個悴不及防的術(shù)士,當(dāng)場被鬼魂生生撕了碎片,血淋淋的肉塊在鬼魂的利爪之下漫天亂飛,飛濺的鮮血就像被人潑出去染料般將長街染成殷紅一片。
立在黑街兩邊的墳塋還在不斷崩塌,更多冤魂破土而出加入戰(zhàn)團,半條黑街一時間血腥彌漫,冤魂狂舞,進入黑街的術(shù)士已經(jīng)避無可避,只能奮起迎戰(zhàn)。
“完啦!”賈傳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前有冤魂,后有追兵,半條街都打成了一團,北狼也估計也不可能沖出來救他,這下死定了。
“賈傳山,跟著雷光跑!快!”
賈傳山剛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緊跟著上千張靈符就像是被風(fēng)卷來的落葉飄飄灑灑飛到了賈傳山附近。
“啪——”第一張靈符爆出了一點雷光,緊接著好似驟雨般的爆炸聲連成了一片,閃閃雷光瞬間籠罩了十幾米方圓,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被光影和雷音震撼下的空茫。只有少數(shù)功力高深的人,才能看到無數(shù)冤魂在天雷中慘嗥著像是潮水般的退向天際。
賈傳山也顧不上去看天上閃過的究竟是專門劈鬼的符雷,還是連人也能一塊收拾的天雷,用雙手抱著腦袋玩命的往黑街里面跑。
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符雷不把自己劈死就足夠了,跑到北狼身邊,這條命也就算撿回來了。
賈傳山身邊全是雷光電影,眼睛根本睜不開,全憑著記憶撒腿狂奔,跑了好一會兒才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等他睜眼看時,卻看見了滿臉的殺氣的北狼。
“北狼……”
賈傳山剛喊了一聲,就被北狼掐著脖子給按在了地上。
賈傳山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兒,就見一堆冒著綠火的人骨頭,在自己眼前崩散了一地。牙床子來回濫顫的骷髏殼子順著他的視線一直滾出去五六米遠。
“這是怎么回事兒!”賈傳山的記憶里,黑街從來就不做人骨頭的買賣,人骨是從哪兒來的?
等他下意識的抬頭一看,卻被的嚇得目瞪口呆,黑街入口已經(jīng)被大批骷髏完全封死。黑街里暴動僵尸,鬼魂從四面八方往他們幾個人的方形狂涌而來。
北狼、鬼花子和一個穿著壽衣,看不清面孔的人,呈品字形擋在自己附近狂斬鬼物,整條黑街一瞬間變?yōu)檠晷蕊L(fēng)的屠場。
賈傳山扯著脖子喊道:“北狼兄弟,外面有盞蛇影燈啊!這些鬼物全都是他弄來的……”
北狼卻充耳不聞,連揮七掌把面前鬼物劈得血肉橫飛,以鮮血掩蓋二人身形,跟著反身一腳,把賈傳山踢飛兩米開外,送他脫開了自己勁氣覆蓋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