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葉木順著小晨垂在身邊的左手看了過去。
她左手五指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各裂開了一道口子,滴在車座邊上的血跡,正好形成了一道咒符。
“往上!”我和葉木同時舉起雙手擎住汽車頂棚,身子跟著從車座上半蹲了起來,手腳同時發力,肉眼可見的勁氣,從我倆掌心爆裂而出,眨眼間就把車頂整個給掀飛了起來。
我和葉木同時踩著破損的車廂邊緣站了起來,一手一個把吳子奕她們扔到了車外,才起身往遠處跳了過去。
還沒等我們落地,追上來的卡車也結結實實的撞在上了吉普的車尾。吉普在轟然巨響當中騰云駕霧般的飛出了山崖,在空中拋著弧線往深谷里急墜而下。
卡車卻像是蹺蹺板一樣,卡在懸崖邊上停了下來。
我和葉木一左一右包抄到了車門的方向,車里的兩個傭兵已經被人摘了腦袋,一具尸體橫臥在車座上,另一個還保持著開車的姿勢。
我閃身退了回來,抬手拉開車廂,車里的裝備還在,看守裝備的傭兵,卻像是一只被拍扁的蒼蠅血肉模糊的貼在車廂上。純鋼的車廂上被他砸出來一個人影的凹凸。
我正打算看看車上的情景,眼睛的余光卻猛然掃見草叢中的一道人影,我和葉木立刻側身退了回來,擋在了小晨身前。
我們的腳跟還沒站穩,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已經緊貼著草尖飄了過來,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懷期待的看著我。
她的眸子,有點亮得嚇人,就像是洋娃娃臉上那種用透明塑料做成的眼珠,雖然異常明亮卻看不到一點生氣。尤其在滾圓的瞳孔里,還帶著一圈亮晶晶的虛線,像是能把人一下能把人陷在眼睛里。
等我下意識側開頭時,才看見她手里提著一個用柳條編成的籃子。說不上精致的籃筐里正在一串串的滴著血跡,滾圓的血珠落在荒草上之后,順著草葉慢慢滑落在地。從我的角度上看過去,她就像是站在一片血紅色草棍上隨風搖動。
沒等我說話,那個小女孩已經細聲細氣的道:“你買蘑菇么?這里有新鮮的香菇!”
小女孩掀開籃子上的白布時,傭兵的人頭立刻從那里面露了出來。那顆人頭被齊根砍斷的脖子正在立在籃子底下,被血黏住的頭發呈半圓形黏在了尸體頭頂,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立在籃子里蘑菇。
葉木拔刀要動卻被我伸手給攔了下來:“這是人頭見禮!對方沒有動手的意思。只不過用了我們這邊的人頭,有幾分挑釁的意思罷了!”
我冷笑之間揚聲道:“朋友既然來了,為什么不出來說話,這樣藏頭露尾的,有失高手風范啊!”
我的話剛說完,原來還趴在吳子奕腳邊上坨坨一下子站了起來,鬃毛怒張著向遠處發出了幾聲低吼。
我順著坨坨怒視的那個方向看了過去,正看見大概十七八歲,白衣如雪的小女孩,把一只手指豎在嘴邊俏皮的向坨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向那個女孩行了一個術士禮:“在下王魂,請問朋友怎么稱呼?”
“夏小天!”夏小天招手之間,那個紅衣小孩扔掉了手里的籃子,輕飄飄的落在她的肩膀上,晃動著兩只小腿坐下下來。
夏小天的肩膀并不算寬,也不可能給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當座椅,紅衣小孩能穩穩當當的坐在的她肩上,是在回落的時候忽然縮小了不少,等貼近他肩頭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粉嘟嘟的洋娃娃。
她們兩個一白一紅的交疊在一起,看上去色彩分明,一個清幽如蘭,一個殷紅如血,本來應該有美如圖畫場面,卻憑空的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
夏小天不等我說話,就先開口道:“事先聲明,你的手下并不是死在我的手里。我只不過是代人傳話而已。”
我簡簡單單的說了三個字:“你繼續!”
夏小天指了指金小晨道:“人作坊的幾位朋友,想請你不要趟這趟渾水。只要你愿意離開,他們一定會盡力補償,甚至可以免費替你出手三次。”
我笑道:“價碼不低!但是,我想那幾位朋友不會不明白‘術士接了生意不能退‘的規矩吧?”
夏小天道:“規矩確實有!但是規矩總有空子可鉆,只要你點頭,他們會想辦法幫你鉆空子,盡可能減少術道的反噬。”
我抱肩笑道:“先是殺人立威,然后在找人說和,開出的條件也很優厚。那幾位朋友既擺明了不怕我,也給足了我面子。算是盡了術士道的禮節。如果我不同意,是不是太給臉了?”
夏小天沒有說話,只是笑盈盈的看著我,等我答復。
我笑著揚了揚手腕道:“這個他們也能解決?”
“咒術上身!”夏小天一皺眉頭,輕輕的在那個紅衣小孩的身上拍了兩下,后者從她肩上跳了下來,飛快的跑了。
我由衷贊道:“你的傀儡術,用的很高明!”
夏小天笑道:“你不用試探我。我雖然也是術道中人,卻無門無派。只不過喜歡交朋友而已。這次幫朋友辦事,一是他們不想跟你直接沖突,二是我也想見見術道上名聲鵲起的王魂,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夏小天歪著腦袋打量著我道:“現在看來,你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可怕!”
我微微皺眉道:“那是我們還沒成為敵人。”
夏小天深以為然的點頭道:“也對!如果拋開你官方的身份不談,你本人的能力的確很強。很多術道上年輕俊杰都栽在了你的手里,也難怪他們會對你那么忌憚。”
我不僅又是一皺眉頭。
我雖然不知道術道上對我怎么評價,但是從夏小天的話里,卻能聽得出來。有人在用我國安的身份做文章。
自古術士就很少與官府合作,江湖中人更不會跟官場中人交心,這么一來加入官府的術士或者武者,就只能在官場中越陷越深,反而失去了江湖人的優勢,自然的會被視為江湖末流,真正意義上的高手都不愿意跟他們結交太深,甚至還會懷有敵意,小心提防。
有人在故意限制我在術道上的活動范圍么?
我腦子里的念頭剛剛轉動了幾下,那個紅衣小孩就跑了回來,重新坐到夏小天肩膀上,趴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夏小天的沒有越皺越緊,想了好半天才低聲道:“他們說了,只要你放棄任務,他們會想辦法幫你破除詛咒。但是,他們的辦法可能會讓你付出一些代價。”
“哈哈哈……”我揚聲笑道:“所謂的代價,是折損陽壽,還是讓我自斷一臂,算了吧!我王魂還沒熊到任人擺布的程度。請你轉告他們,我等著他們來!”
夏小天低聲嘆息了一下,轉身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你一開始就沒打算退出對么?你只是像看看,他們是不是下咒的人?”
夏小天說的一點沒錯,如果對方真是下咒的人,想要破除我身上的詛咒輕而易舉,我也自然會想辦法把他們全都引出來一網打盡。不過,現在看來,對方只是一群被雇傭的殺手。
我點頭道:“你說對了!我是個守規矩的人,既然接了這趟買賣,就得盡職盡責。”
“你和傳說中的一樣固執!”夏小天說完閃身消失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我再次走到卡車邊上,把裝在駕駛室里的攝像頭給拆了下來:“先回大路!”
等我們上了盤山道,先前過去的那些傭兵已經分出一輛車找了回來。我們坐進車里之后,我才問道:“人作坊是怎么回事兒?”
吳子奕道:“術道上也有殺手組織。他們利用術士規則上空隙殺人。人作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人作坊還有一個很可怕的習慣,就是他們也接殺術士的生意。”
我皺眉道:“他們很厲害?”
術士殺人的辦法很多,自我保護的意識也很強,所以想殺術士比暗殺一個受到嚴密保護毒梟都難,這些人能接這種生意,手段必然十分高明。
“很厲害!”吳子奕點頭道:“而且他們最喜歡接的就是刺殺術士的生意。而且從來不給被殺者留下全尸。他們會把目標分成四份,作為戰利品平均分配。因為他們只有四個人,人血畫師,人皮書生,人肉饕餮,人骨大匠。術士和武者的尸體到了他們手里都會變成殺人利器。”
吳子奕的話一說完,開車傭兵就猛地踩了一下剎車,他差點把車開進了溝里,顯然是被吳子奕的話嚇得不輕。
我對著車座捶了一下:“好好開車!”
等汽車開始正常行駛之后,我才問道:“人作坊只有四個人?他們殺人喜歡暗殺,還是搏殺?”
“目前知道的只有四個人!”吳子奕道:“而且術道上查不到這幾個人的出身來歷,很多人懷疑他們是散修的術士,或者是意外得到某種傳承。至于殺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