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司遙渾身濕汗的醒過來。
全身都在疼,尤其是腿,幾乎要沒了知覺。
她睜開眼睛環(huán)視四周,入目是雕花楠木床柱,泛著陳年桐油的琥珀光澤,床幔垂落半截,金線繡著的苗繡銀蛇在褶皺間若隱若現(xiàn)。
“叮鈴鈴”
一陣悅耳的環(huán)佩叮當(dāng)響起。
蕓司遙轉(zhuǎn)過頭,看到白銀嶸手里端著一個小碗,“醒了?”
他坐在床邊,靛青色苗服,滿身銀飾,不見絲毫狼狽,“醒了就把藥喝了。”
蕓司遙靠在床頭,看了看他手里黑乎乎的藥,“哪來的藥……”
聲音剛發(fā)出,沙啞至極。
蕓司遙皺眉按了按嗓子。
白銀嶸:“外面采的。”
他將碗遞到蕓司遙面前,“喝。”
蕓司遙想了想,就著他的手把藥喝了。
柔軟干燥的唇似乎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白銀嶸手一顫,看著她垂下的眼睫,蒼白的面頰。
輕浮、放肆、毫無男女有別的觀念……
不知道腦海中第幾次冒出這些詞,白銀嶸端著空了的碗,冷冷地看她因為藥苦而皺成一團(tuán)的臉。
“抱歉啊,”蕓司遙聲音沙啞,“我手沒力氣,你不介意吧?”
她沖他露出虛弱的笑。
苦的要命,比中藥都難喝,他不會是故意整這么難喝的玩意吧?
白銀嶸將碗放下,冷淡的不說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蕓司遙靠在床邊,看他消失的背影,有些想笑,卻又牽動了腿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看來很介意。
她撩起褲子,右腿腫脹的地方已經(jīng)消退了一大半,上面有兩個血洞。
血是止住了,短時間內(nèi)她應(yīng)該走不了路。
蕓司遙下了床,實在忍受不了身上的臟污,單腳跳著出了屋子。
白銀嶸手里拿著藥草,正在挑揀,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發(fā)梢的鈴鐺叮當(dāng)響。
“出來干什么?”
蕓司遙說:“你知道哪里能洗澡嗎?”
白銀嶸上下掃視她,“你現(xiàn)在,要洗澡?”
蕓司遙說:“洗,衣服粘著很難受。”
白銀嶸看了看她,指了個位置,“那里有一條小溪。”
他掃了一眼蕓司遙抬起來的腿,不冷不熱的提醒,“里面有毒蟲和蛇。”
蕓司遙看了看細(xì)密的樹木,轉(zhuǎn)過頭看他,突然喊了一句,“銀嶸……”
白銀嶸手里的草藥脫手掉進(jìn)了背簍里,漆黑的眼眸如墨般濃黑,望向她。
蕓司遙微笑道:“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他肯定有避開蛇蟲的辦法。
白銀嶸:“你們漢人,洗澡都要人陪?”
蕓司遙:“……”
白銀嶸挽起袖子,將背簍拿遠(yuǎn)了些,“我沒有陪人洗澡的癖好。”
蕓司遙跳過去,“你還知道癖好這個詞?”
“……”
她蹲在白銀嶸旁邊,艱難的坐下來,“我就擦一擦背和腿,出汗的地方,這里也沒條件讓我換身干凈的衣服,你陪我去吧。”
白銀嶸不為所動。
蕓司遙看著他冷若冰霜的側(cè)臉,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走吧走吧,你也不想剛救了我,我再被蛇咬吧?”
白銀嶸道:“你救我,我還你,扯平了。”
蕓司遙笑道:“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喜歡扯平這一套。”
白銀嶸轉(zhuǎn)過臉。
蕓司遙:“之前分你吃兔肉,你就還我果子,遇到蛇潮我拉你一起跑,你就幫我解毒,生怕欠了我似的。”
白銀嶸看著她越湊越近。
蕓司遙:“我們漢人講究禮尚往來,來回的次數(shù)多了,那就是朋友了。更何況你我是救命之恩,和普通恩情不一樣。”
白銀嶸:“怎么不一樣?”
“生命和小恩小惠能一樣嗎?”蕓司遙道:“我們現(xiàn)在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忙不用還來還去,多生分。”
白銀嶸相貌艷麗,明明是一起“逃亡”,他卻像是在林間散步游玩一樣干凈整潔。
離得近了,那股淡淡的異香便更濃郁,像是某種草藥,令人目眩神迷。
白銀嶸低聲念了一句,“……朋友?”
蕓司遙挽住他的胳膊,“對,朋友。帶我去洗洗吧。”
白銀嶸又被她拉住胳膊。
和昨晚逃跑時的緊急不同,蕓司遙動作隨意又自然,溫?zé)岬捏w溫透過薄薄一層衣服清晰的傳遞過來。
白銀嶸全身都繃緊了,他下意識想要掙脫,她卻抓得更緊,催促道:“快些走吧,等會兒我們再返回營地,封叔他們?nèi)绻麤]事,應(yīng)該會回昨晚扎營的地方等我們。”
兩人站起身,蕓司遙另一只腳完全不能下地,一蹦一蹦的往前跳。
白銀嶸從未和異性有過這種接觸。
他發(fā)梢墜著的鈴鐺隨著動作搖擺不定,鈴鐺細(xì)小的縫隙中,密密麻麻的蟲子隱約可見。
白銀嶸用小指勾著自己的長發(fā),敲了敲鈴鐺里躁動的蠱蟲。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