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忍受和死人親密接觸。
……她也不例外。
所以前幾次,她都是忍著厭惡吻它的嗎?
謝衍之陰沉的看著妻子。
可她之前口口聲聲說愛它,都是騙它的嗎?
蕓司遙:“你想聽真話嗎。”
謝衍之沉默。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攥緊。
蕓司遙道:“你嚇我的時候挺恐怖的。”
她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面不改色繼續道:
“只要你不像上次那樣,把頭分裂成兩個,也不要在我拿遺像的時候,突然變成血淋淋的腦袋……就不恐怖。”
心緒起伏一落一起。
溫熱的手撫過臉側,謝衍之瞇了瞇眼,聞到皮膚下馥郁的血香。
蕓司遙:“現在這樣,就很好。”
謝衍之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她表情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如果我還會繼續殺人呢?”
蕓司遙道:“你想報仇,我不攔你,這是你自己的事。”
謝衍之忽然笑了。
人死后,心底的惡念會無限放大,變得嗜殺,狠戾。
對于厲鬼來說,殺人是它們的本性。
更何況它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一報還一報,非常公平。
蕓司遙:“你不是跟我說,你忘記了很多事?”
謝衍之指著自己的心口:“被挖空心臟融進邪佛像,想起來了。”
蕓司遙眼皮一跳,“怎么挖的?”
白晚棠之前都看不到它,能怎么挖?
謝衍之:“棺材。”
它母親挖了棺材里的心。
蕓司遙:“為什么?”
謝衍之:“為了創造下一個邪物。”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僵硬扭曲的笑。
“我的母親剁碎了我的心臟,父親將我靈魂獻祭給冥羅。我從生下來,就是代替冥羅成為新邪物的產物,甚至不配稱之為人。”
謝衍之輕聲道:“可惜他們錯算了,冥羅死了,殘存的邪念殺不了我,我吞掉了它。”
吞了?
這玩意也是能吞的?
謝衍之:“我想起了很多事,也確實如他們所愿,變成了一個新的邪物,一個能夠代替冥羅的存在。”
他揚起嘴角,話語中帶著蠱惑。
“你可以向我許愿,無論金銀財寶,權勢地位,我都能滿足,只需要你付出一點點代價……”
蕓司遙:“算了吧,我現在挺有錢的。”
升官發財死老公。
謝衍之死后,她得到了一大筆財富,似乎什么都不缺了。
謝宅里的人全都出來了,披著衣服,神色焦急。
“白嫂子!咱們還要不要報警了?”
“對啊!謝大哥的尸體……咱們是不是得搬出來……”
“報了有什么用?警察難道就能抓到嗎?再說了,咱們鎮之前少了這么多口人,怎么在警察面前——”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人就用手肘頂了頂他,“閉嘴吧,什么都說……”
那人意識到失言,連忙止住嘴。
住在謝宅的都是和主支走得比較近的人。
這幾十年,他們謝家從破落的小漁村發展成當地最有錢的村,少不了寺廟的幫助,自然也死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新生兒,經不起細查。
“不能報警!”
白晚棠咬緊下唇,渾身還在發抖,“把尸體處理掉,埋進后院,先瞞著。”
謝庭英死相根本無法用常理來解釋,警察來了也找不到兇手,反而會有暴露的風險。
蕓司遙看著他們七手八腳的處理尸體,拿了桶往地上來回潑水,直到地面潮濕干凈,再也看不出血跡為止。
謝衍之出現在臥室內。
周圍忙碌的鎮民都跟沒看見似的,繼續處理著地面的血跡。
它低頭看著黑金邪佛,伸手觸碰了一下,下一瞬,黑金邪佛消失不見。
陰風吹過宅院。
未拆的招魂幡迎風而動,呼呼作響。
蕓司遙站在陰影中,看著數不清的白色人影涌進了謝宅。
其中一個格外眼熟。
她扎著羊角辮,臉頰圓圓的,蹦蹦跳跳往前走。
是謝思思。
她目標很明確,朝著謝婉枝而去。
除了她,還有很多哀嚎著,痛苦吟叫的鬼魂,朝著怨念深重的債主而去。
突然,謝思思回過頭,“姐姐?”
她看到了蕓司遙,沖她招招手。
“又見面啦!”
謝思思的臉被水泡爛了,身體浮腫,一股水草泥腥味。
蕓司遙:“你們怎么出來了?”
謝思思指著謝宅的牌匾,道:“他們的護身符,沒了。”
她高興地笑起來,模樣有了幾分小孩的天真活潑,“是謝哥哥解除的!”
蕓司遙問了她一個問題,“謝婉枝許了什么愿望?”
“嗯……”
謝思思撓了撓頭,然后指著她的小腹。
“孩子,”她說:“她希望你的孩子去死。”
蕓司遙一怔。
去死?
謝家不是想要這個孩子嗎?
她突然想起來,要孩子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謝父謝母表現得積極。
謝婉枝沒有任何表態。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
蕓司遙回想了一下和謝婉枝的幾次接觸。
謝婉枝明確表達厭惡,是在咖啡館提及自己哥哥,謝衍之的那天。
她討厭、恐懼自己的兄長,甚至將喪葬品拍照發在朋友圈,還說過“寧愿謝衍之不是她哥”這種話。
【我哥從小就是個怪胎,是個毫無同理心的瘋子……你知道他干過什么事嗎?!】
【**!差點把我們全家都害死了!】
【……他肯定死了,不會有錯的!】
謝婉枝扭曲又夾雜著恨意的臉重新出現在記憶中。
謝衍之是怪物,所以連同她肚子里,帶著謝衍之血脈的“孩子”也是怪物……?
謝思思沒理由騙她,許愿內容不會有錯。
蕓司遙皺了下眉。
謝婉枝還在入廟前提醒自己要許愿保孩子,這是算準了自己不信任她,所以故意這么說給她聽的?
夜晚的冷風吹在她身上,源源不斷的冤魂朝著謝宅爬去。
“可我沒看見你肚子里有孩子。”
謝思思小聲說:“姐姐,你有嗎?”
蕓司遙停頓片刻,將視線落在她臉上。
謝思思捏著手指頭,又問了她一遍,“姐姐,你有孩子嗎?”
好半晌,蕓司遙才回道:
“……沒有。”
謝思思沉默著看著她的腹部。
“沒有啊……”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分。
蕓司遙沒有懷孕,沒有孩子,她的死亡完全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犧牲。
謝思思抹了一把小臉,卻蹭掉了一層臉皮,露出紅色血肉,她重新粘上臉皮,道:
“我知道啦!”
她轉過身,繼續蹦蹦跳跳的朝著謝婉枝方向跑。
羊角辮在空中一顫一顫的。
蕓司遙看到她爬上謝婉枝的后背,張開血淋淋腐爛的口腔,一口咬在她的頭頂,嘎吱嘎吱的嚼著她的頭蓋骨,腦子。
“姐姐再見!”
謝思思眼角流出兩道血淚,朝她揮揮手。
凌晨的冷風吹動謝婉枝的衣擺,將她同樣被燒成灰燼的護身符吹散在空氣中……
“……我要去投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