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現在有點慌。

早聽聞縹緲峰真傳媚骨天成、風華絕代，原先他還不以為然，畢竟沈離的那位師父才是真正的絕色之姿。

可今日終于得見圣女真容，哪怕有輕紗遮面，那一顰一笑卻依然攝人心魄，直讓人沉醉其中。

但陳虎也只敢默默驚嘆。

他知道身旁那位馮師兄對圣女傾心許久，若非如此，當沈離想選圣女當其教習時，馮師兄才會如此殺氣凜然。

所以即便圣女再漂亮，他也絕不會在馮師兄面前多瞧她幾眼。

會死人的！

然而現在...圣女卻在瞧他。

歪著腦袋，睫毛撲扇，漂亮的眼睛好像會說話。

“你們在做什么呀？”圣女的聲音也很好聽，柔柔軟軟的，讓不遠處傳功長老的尸斑都淡了幾分。

“.....”陳虎緩緩扭頭，恰好對上馮師兄笑吟吟的目光。

“圣女問你呢，你看我作甚？”馮師兄擺擺手，很大度的樣子。

陳虎也只好道：“這位師弟剛晉升內門，我們在問他選哪座星峰。”

“哦...”

圣女微微頷首，忽然問道：“什么感覺？”

“啊？”

“我看你剛才戳他了，是什么感覺？”

圣女一邊說著，一邊模仿陳虎剛才的動作，對三境小修的胸口虛空點了點。

期間好像還咽了咽口水。

陳虎呆了呆，緩緩道：“硬？”

說完他自己也反應過來：該死的，怎么這么硬！手指好像都腫了！

“這樣啊...”圣女輕聲呢喃，語氣隱隱有些羨慕。

接著她便對陳虎豎起大拇指，還很可愛的閉上一只眼睛。

眾人不明所以，甚至連陳虎自己都覺得圣女對他青睞有加。

只有某三境小修在一旁瞪大眼睛，并默默往旁退了一大步。

“算了...”圣女不知想到了什么，一邊嘆氣一邊垂下了手臂。

‘萬幸...’沈離也徹底松了口氣。

只有他知道，當連乘法表都沒背全的小魅魔豎起拇指時，會發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天魔宗險些要斷了傳承了！

不過...

沈離默默望著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小魅魔，心里有點哭笑不得。

他一直以為，小魅魔是合歡峰的真傳。

畢竟這樣的組合非常合理。

所以哪怕這幾天兩人已漸漸熟悉，他卻根本沒有問過顧淺淺的身份，甚至有可能小魅魔主動坦白，沈離也會略略存疑。

圣女是天魔神欽定的，亦是縹緲峰的唯一真傳，如此萬魔敬仰、身份顯赫的存在...為啥會和他一起去釣魚啊？

奈奈崖上多出的十幾個墳包，其中大半都是小魅魔親手埋的。

誰能信？

【阿離我來啦~】

一道傳音印入沈離神識，他面無表情望去，卻見小魅魔也正彎著眼眸瞧來，眨巴眨巴幾下，又飛快移開視線。

“淺淺你今日怎么有空過來的？”

馮師兄早不似方才那般倨傲，目光熱切地站了出來，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正好擋在圣女和三境小修的中間。

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腳步輕移，身子便又出現在了陳虎前面。

陳虎小小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疑惑，以及深深的惶恐。

“別這么喊我呀，我怕人誤會....”圣女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對于馮修來說也一如既往的殘忍。

隨后她不等馮修再說什么，便直勾勾望向沈離，一本正經問道：“所以你選的是哪座星峰？”

“是縹緲峰哦~”魯冠笑吟吟的插嘴，他看了看顧淺淺，又瞧了瞧三境小修，表情玩味，若有所思。

“這樣嗎？”顧淺淺是真的有些驚訝，迫不及待問道：“是哪本雙xiu秘法？”

眾人一陣沉默。

只有馮師兄勉強笑道：“圣女說笑了，沈師弟選的是一門上古術法，不知為何會出現在縹緲峰的名錄里。”

魯冠卻翹著蘭花指虛虛點了一下：“什么不知為何呀~恰好沈師弟選了縹緲峰，恰好圣女大人便來了，明明就是天意嘛~”

“害，咱們拜天魔的可不信天意這套呢。”

顧淺淺假模假樣的擺擺手，隨后扭頭用【好姐妹】的眼神看著魯冠，魯冠也用【我懂你】的眼神回敬，然后不動聲色各自移開目光。

“不過話說回來，我對陣法恰好略懂一二，選縹緲峰也是...”

“胡鬧！”

人群后方傳來一聲冷哼，眾人都愣了愣，這才想起隨圣女一起來的，還有羅剎峰的首座。

“拜見玉長老！”群修齊齊拱手，態度異常恭敬。

誰都知道玉長老脾氣暴躁、戰力非常，尤其他還拜了上古金烏神，術法威力自不用多說，便連烏鴉嘴的功夫也堪比太吾書院的言出法隨。

若被其記恨上了，多多少少得吃些苦頭。

玉長老卻懶得搭理他們，瞥了沈離一眼，又朝顧淺淺皺眉道：“圣女你不懂陣法，就不要誤人子弟了。”

圣女理直氣壯道：“我不懂陣法，難道我親愛的師父、九境之下第一人、堂堂圣門之主也不懂嗎？”

“......”

玉長老嘴角抽了抽，他很想說實話，但眼見周圍弟子紛紛露出“原來如此”的崇拜神情，只好重新措辭道：“宗主大人事務繁忙，怎會有空指導一個內門弟子？再者，上古陣法深奧無比，他可以先來羅剎峰，讓唐長老指點他一些基礎陣式。”

“也可以的。”圣女很贊同的點頭，又眨著大眼睛無辜問道：“玉長老是想為羅剎峰弟子爭取秘境名額嗎？”

此話一出，眾弟子看向玉長老的眼神頓時變得古怪。

怪不得從不管圣門瑣事的羅剎峰首座今日會特地來此，原來是想為親近的弟子謀取好處啊...

玉長老勃然大怒：“笑話，我...”

“這樣好了嘛...”顧淺淺不等他開口，便柔柔笑道：“我先把陣法書給他，若他實在學不會，到時候再另擇星峰嘛~而且無論他選不選縹緲峰，我都可以把秘境名額讓給諸位師兄師姐的。”

圣女笑得好看，聲音好聽，說的話又合情合理，便連馮修等一眾黑袍都下意識贊同點頭。

只有玉長老不屑道：“那本上古陣法被宗主大人存放在無極峰了，你哪里...你手里的是什么！？”

顧淺淺看了看手里厚厚的小冊，又瞧了瞧玉長老，不解道：“當然是上古陣法了。”

“哪來的？”

“拿來的。”

“...如此說來，我羅剎峰上次丟的那枚鎮魂石，也是你偷...拿的了？”

“唔...”

顧淺淺好似沒聽見般扭開臉，很鄭重地把書冊交到了三境小修手里：“好好學呀，不懂就來問我。”

“等等。”

玉長老猛然伸手，一把制住了沈離的手腕。

看著天命人手腕都被勒紅，顧淺淺這下真有點生氣了，努力回憶師父瞪她的樣子，眼神恐怖地望向羅剎峰首座。

玉長老自然不虛，皺眉冷聲道：“只有拜了天魔才有資格修習各星峰術法，圣女不可壞了圣門規矩。”

說著還看了三境小修一眼。

這小子力氣還挺大...

“其實...”一直默不作聲的沈離忽然笑了笑，禮貌誠懇道：“弟子已經拜天魔成功了。”

他本來是無所謂的，甚至覺得去羅剎峰也挺不錯，至少能學到一些基礎陣式。

但現在傳說中的上古陣法就在自己手里，圣女大人又一副為他撐腰的樣子，他就不是那么情愿還回去了。

“已拜天魔？”

玉長老挑了挑眉，順手將一道靈力渡入三境小修體內，過了片刻才點點頭道：“確實有魔氣的痕跡...不過你還沒進內門就拜了天魔，誰給你的《天魔神決》？”

“是我給的呢~當初...”魯冠原本想為沈離解釋，但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神情驚駭地看了三境小修一眼。

當初細作禍亂圣門，傳功長老無暇顧及三境小修，便讓魯冠將《天魔神決》交托與他，仔細想來，至今整整二十日。

二十日...就拜天魔成功了？？

不對...

魯冠忽然想起他和道侶順路去沈離居所時，對方說已學會《天魔神決》的鎮定模樣...

他沒來由打了個寒顫。

“你怕什么？我又沒責怪你。”

玉長老瞥了魯冠一眼，以為這家伙與三境小修早有私交，便沒放在心上。

他沉吟片刻，這才慢慢松開抓著沈離的手，神色卻依然嚴肅：“上古陣法極為深奧，常人研讀只會白白浪費光陰。這樣，我現在給你時間修習，只要你能展現陣法的毫末真意，也算你有些許陣法天賦了，否則你便要另選其他星峰。”

沈離不置可否的點頭：“多久？”

玉長老微微一笑：“一炷香。”

話音落下，周圍便傳來一陣笑聲。

誰都能看出來玉長老在故意刁難沈離。

圣門里唯一懂得陣法的唐長老，研究此上古陣法已足足三十年，卻半點皮毛都沒學到。

一炷香？

恐怕三境小修連書都沒翻完吧？

“好。”

沈離卻一口答應下來。

反正他也沒指望能學到什么，無非瞧瞧上古陣法啥樣罷了。

若能專注精神，甚至可以默默記在心里，等回去之后交給離山師姐，想必她定能受益匪淺。

念及于此，三境小修干脆原地盤坐，頂著諸多打量而來的目光，默默將書冊翻開。

也正在這時，余光里有道人影也隨著他一并坐下，沈離疑惑回頭，正好迎上那澄澈的眼眸。

“我怕你弄虛作假，來監督你！”小魅魔說的大義凜然。

“有勞師姐了。”三境小修客氣地拱拱手。

“嗯嗯。”顧淺淺笑瞇瞇的點頭，又輕聲問道：“好看嗎？”

她指著陣法書，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天命人，好像在問自己好不好看似的。

“我還沒看啊。”沈離被她逗笑了。

清煦溫儀的微笑輕輕落在小魅魔心里，讓她花了好大力氣才定下心神，接著她便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陣呼吸急促之聲。

扭頭望去，只見一個個女修正眼巴巴地瞧著三境小修，有的甚至快無法站穩了。

‘老肩巨滑的女人們！’

顧淺淺冷冷一哼，心里卻有點兒得意。

她今天原本是想過來幫天命人顯圣的，畢竟話本里都這么寫嘛，什么心上人遭遇刁難，妙齡少女及時解圍，因此獲得了良緣。

但她覺得阿離應該不喜歡這般高調，于是只好裝作毫不相識，默默地相助于他。

這樣也不錯，若她表現得和阿離太過親近，指不定哪天就傳到師父耳里了。

到了那時候...

也只好私奔啦！

不過自己可真厲害~

那么多眼睛盯著，都沒人發現她和阿離早就認識了呢！

‘他們肯定認識吧？’

玉長老瞇著眼睛，悄然打量著坐在地上的那兩人。

別人不了解，他們這群看著圣女長大的老家伙，還不知道她是啥樣的人？

她望那三境小修的眼神都要拉絲了...

這就有意思了。

因為魅魔反噬，圣女從沒有異性朋友，更無法對異性敞開心扉，如今有了心儀之人，哪怕對方是個凡人，他們這些老家伙都會開懷大笑。

但這個沈離...

玉長老暗自皺了皺眉。

其實在今日來天罡門之前，他就聽過這個名字。

宗主大人昨夜傳訊，讓他對一個叫沈離的弟子照拂一二。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無端跑來天罡門，還和圣女搶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早與那位傳功楊長老攀談，并按照宗主的意思偷偷換走了術法名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做賊心虛提醒楊長老一句“注意安全”，以至于楊長老身死道消。

宗主大人安然無恙，他固然驚喜開心，但宗主無端在意一名三境小修，這讓玉長老有點摸不著頭腦。

而現在，圣女居然也對沈離無比親昵...

師父...

徒弟...

莫非...

玉長老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沈離他是細作！

宗主定然早就知道了沈離的身份，所以想把沈離安排在最忠誠的羅剎峰里。也正因為沈離是細作，所以才處心積慮接近圣女，以便探聽宗門機密！

想到這里，玉長老眼神閃過一絲冷意。

還好，自己為了逼沈離去羅剎峰，故意在上古陣法之事上刁難了他，否則一旦讓圣女成為他的教習，兩人耳鬢廝磨日久生情，圣門也將危矣！

至于上古陣法，其最難之處并不是陣術如何深奧，而是那些文字宛若天書，便連圣門和離山這樣萬年傳承的宗門都看不懂，更別提一個不知所謂的小小細作了。

“咦？”

便在這時，玉長老聽見小小細作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他抬頭望去，只見沈離目露驚色，繼而滿臉驚喜，便連他身邊的圣女也好像有點驚訝的樣子。

嘁。

故作玄虛。

搞得像真看懂了一樣。

若真是如此，老夫就再吃三斤屎！

嗯？

我為什么要說“再”？